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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被偷换的孩子 作者:大江健三郎 | 书号:313 时间:2016/9/13 字数:1448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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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天Quarantine(二)1 在柏林的生活已经过半,古义人觉得在这里过得比以往任何一次国外生活都踏实。特别是年轻时,旅费不⾜,去的又是人生地不 ![]() 之所以说柏林的生活定安,是因为尽管古义人迟迟才作出同意应聘的决定,但柏林自由大学和⾼等研究所仍理办了完备的手续, ![]() 去了不循规蹈矩的生命力,伴随着些许寂寞 ![]() 柏林电影节是从周三开幕的。周⽇上午,去波士顿广场店酒的古义人体味到了在柏林逗留期间第一次踩上了不平稳的地面的 ![]() 那天早上,古义人站在公寓前的马路旁等着⽇语学科副教授伊贺先生开车来接他,可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大约等了三十分钟后,他返回了公寓。在楼梯上听见屋里的电话铃声,没来得及去接。过了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起来,拿起一听,传来伊贺先生焦急的声音:“东贝姆夫人直抱怨和您联系不上呢。昨天,夫人提出一个新建议,说好先去接我,再来接先生,可是今天早上夫人有急事不能参加今天的采访了。如果现在我来公寓接先生的话,两个人都要迟到的,所以各自坐出租车直接去店酒行不行?” 在店酒门口两人总算顺利会合了。伊贺马上去接待处说明来意,可是由于他和古义人都没有事先在电影节注册,结果被拒之门外。伊贺表示议抗,之后又被几个人来回踢起了⽪球。就在这时,从宽宽的楼梯上缓步走下来一个男人——他温文尔雅,看上去比古义人年长几岁——跟等了快一个小时的古义人打招呼。“十年前在法兰克福的摄影非常愉快,给您寄到东京的录像带您收到了吗?” 这男人一边说一边亲热地搂着古义人的肩膀,邀他一起上楼去。古义人顾虑着伊贺,可又不好推却,就随着他一直走到了电影节会场的⼊口。从二楼往上似乎是电影节的势力范围。男人 ![]() 在电影节这样盛大的地方,也是一派德国风格。穿着草绿⾊牛仔 ![]() ![]() 回到古义人⾝边来的那位先生是采访兼导演,以既定程序的自然态度,把古义人让到了屏幕前的两把椅子中的右边。面露难⾊的伊贺坐在左边的椅子上。录音人员分别给他们俩戴上了录音器,导演在面对他们的摄影机旁落座,向旁边的摄影师示意了一下。从古义人他们的角度看见的监视器亮了。于是,古义人眼前的屏幕上出现了众多⽇本演员,使他产生了黑泽明初期导演的古装剧的错觉。 这是个非常宽阔的洼地,两侧环绕着繁茂的杉树林。阵地上旌旗招展, ![]() 像摄机向后退去,和阵地隔开一段距离的靠这边的画面上出现了只能看见后脑勺和后背的半裸的农民群众。他们的人数很多,有时甚至覆盖了整个画面。他们一直向前进攻,对面也出现了应战的动向。双方冲突在即的时候,画面突然一变,变成了英国队与德国队 ![]() ![]() ![]() ![]() 画面再次切换回来,农民们的集团已经占据了环绕武士阵地的杉树林。在他们前方的空地上,有一个装着木箱的车子,上面站着用脏布条把脑袋 ![]() ![]() …画面暗了下来,摄影师开始拍摄,采访的导演和蔼地微笑着向古义人问话。担任翻译的伊贺停顿了一会儿,显得非常为难地对古义人说: “怎么回答提问是古义人先生的自由…只是刚才听导演的意思好像和咱们预想的不太一样,怎么办呢?与其立刻就回答,不如先暂停像摄, ![]() 古义人不了解这是怎么回事,可是面对正在移动的像摄机,注视着自己这边的录制人员以及正打开本子准备做记录的穿着草绿⾊牛仔 ![]() ![]() “请你翻译吧,我来回答。” 采访的第一个提问是,刚才的画面是正在拍摄的 ![]() ![]() ![]() 古义人回答说,《橄榄球比赛1860》这一⽇文题名,是将我国“第二次开国”前的一次重要的农民起义和百年后抵抗⽇美全安条约的市民运动这两者结合起来的暗喻。特意采用直喻题名并使之影像化非常有意义。如果说,向年轻的德国电影人提出这个方案的是吾良的话,那么我对后者的幽默的批判 ![]() 封建体制中的藩①主,将第一次农民起义的导领者处以死刑。农民们抢回了腌制的导领者的首级,在第二次起义时,把这首级与尸体拼合到一起,向下游的城镇发起了进攻。这一构思也是把我在小说里作为暗喻写的內容还原为直喻的影像。 这样复活的导领者站在箱车上,这也是“引用”了对于我的家族及其个体来说很重要的战败时的事件。我把这些內容写进了《圣上让我拭泪》这部小说中。 最后我想要強调的是,这些录像中的森林峡⾕的景象完全选取于我家乡的地形。关于我的小说里的地形学特点,一位建筑家朋友曾写过研究论文,我认为这些影像将这一卓越理论视觉化了。 那还是在二十年前,我在墨西哥逗留期间的事,听说吾良陪同我的 ![]() ![]() 听了古义人的回答,采访导演明显地表现出因內心的企图而引起的紧张,问道: “你作为原作者一定非常希望电影拍摄成功。这个摄制组承认与原作者的合同不完备。在你的经纪人提出的这个问题之外,还面临着因制片费用不⾜,不得不长时间中止拍摄的问题。你是否有意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伊贺翻译完这第二问后,为了使古义人明⽩,就用英语反问导演: “你说的有意是指怎样的行为呢?” “是这样的…合同中有买卖选择权,他们没有获得原作的影视化版权,你能否无偿地提供版权?据说塙吾良导演的遗产达五百万马克。能否说服亲属将其中一部分投资于这部电影呢?” 翻译完之后,伊贺语速飞快地作了补充: “我觉得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这不属于采访拍摄中需要回答的一类问题。他们也想得太美了。而且,这样达成口头承诺的话,就留下了证据,似乎这才是采访的目的。今天就到这儿算了,好不好? 当然,如果你希望完成中途停滞的拍摄,愿意给予支持的话,我认为也是个不错的计划。现已完成的部分,正如你所评价的那样是很优秀的。我很⾼兴翻译你的提问…” 古义人希望采访继续进行。结果变成了由自己主动来回答导演的 ![]() 结束采访后,有点显老的导演又恢复了刚开始时的温和表情,把古义人他们送出了大厅,一边走一边说,你最后那段发言是对试图重建德国电影界的——连总统也向这次电影节表达了这一希望——年轻艺术家们的积极鼓励。能在准备电影节的会场采访到你真是太好了。 在回去的路上,伊贺以补充似的口吻说: “以那位导演为先导之一的德国电影开始起步了,老一代电影人想要给在困难的经济状况下顽強奋斗的新一代以支援也是很自然的。可是,吾良是否意识到自己那么深⼊地协助了年轻的德国电影人了吗?他们没有签订原作影视化合同便开始拍摄。在这种事情上不讲清楚,就造成既成事实,吾良不正是卷⼊这一企图之中去了吗?” “东贝姆夫人好像也助了他们一臂之力,大概她不太了解实情吧。也可能她知道得很清楚,想使之成为既成事实吧。” “谁知道呢?我只知道她非常喜 ![]() ![]() ![]() “她原来当过电影演员,据说吾良在影坛刚出名的时候,她作为前辈和吾良一起合作演过电影。我听她自豪地谈起过这件事。” “她和来柏林参加电影节的吾良重逢之后,似乎有过一些 ![]() “你听说夫人说女儿的坏话了吗?与其说那是她对吾良和女儿不満,不如说主要是为了批评女儿。女儿对吾良在柏林的生活给予了关照。特别是在他刚到柏林的时候,可以说从多方面给予了照料。以至柏林那些对吾良抱有趣兴的人,背后说她独占了导演。因此夫人 ![]() “可是,为什么夫人和女儿之间会闹到这个地步呢?” “东贝姆夫人说’不要太无微不至了,那不就成了Madchenfuralles吗?你这么做对方很快就会厌倦你的‘。女儿向朋友打听了那句德文的语意,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表示正因为是⺟亲这么说才无法原谅。女儿是跟着夫人的⽇本前夫长大的,夫人和德国人结婚后,才回到她⾝边来。所以女儿一点儿德语也不会。” “你对她们真了解啊。” “因为告诉她德文语意的女友来问过我。她怕自己说得不准确…” “你是怎么解释这个词汇的语意的呢?” “我 ![]() 那位女友还告诉我,吾良出事之后,东贝姆夫人的女儿认为,吾良导演是由于承担了NHK请他写的揭发控制产业废弃物烧焚场的实真报告,而被黑社会杀害的…” 不可思议的是,从这以后东贝姆夫人再也没和古义人联系过,对于古义人来说,所得到的结果,只是给连所属公司的名字都不知道的年轻的德国电影人留下了无偿转让小说影视化版权的录像而已。 百天Quarantine(二)2 已经一百天了,从天数来说大大超过了来源于意大利语的Quarantine的期限。古义人估计,从柏林回到⽇本后,会受到飞来柏林时没什么 ![]() ![]() 然后,古义人会注意到⾚裸裸的现实。如今自己可打电话的朋友,像六隅先生,簧先生 ,及其他谈得来的朋友,比如吾良在田⻳中所批评的亲密的晚辈都没有了… 因时差而发 ![]() ![]() ![]() “不错,死就是时间!” 结果,清醒的时候不愿意去想的事,这个时候恍惚觉得是个了不起的发现了。甚至 ![]() ![]() ![]() 这样胡思 ![]() ![]() 百天Quarantine(二)3 回到通过田⻳和吾良对话之前的状态,并训练自己切实做到这一点,是柏林Quarantine的目的。这一努力正稳步取得成效。比如在办公室里等着去讲课时,尤其是心情特别定安的时候等等都表明自己认识到了吾良去了那边之后和自己的反复通信,只是自我意识的游戏,从而找回了自我。 他并不认为游戏没有意义。只有通过游戏的形式才能实现的意识的深化是靠田⻳游戏完 成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与礼仪相对的游戏特有的作用,是古义人进⼊四十岁之后,一边自我嘲弄为“迟到的构造主义者”一边在重新研究快被文化人类学的敏锐的研究者们遗忘的理论的过程中确认的。 和吾良的田⻳对话是游戏的证据,古义人制定了好几个游戏规则,并一直按这些规则行事。吾良也作为遵守规则的游戏伙伴与古义人对话。换句话说,是古义人设法不使吾良能够有机会逃逸… 而且,用田⻳与吾良进行的通信,通过对话中多多少少包含着的活力,有时会把古义人推向自己一个人所想像不到的新的远景中去。同时,古义人知道他们双方都没有破坏游戏规则。例如,无论对话如何⽩热化,双方都遵守不提议今后一起工作这一规则。 基于这一点,古义人在柏林的公寓里不停地回想起与吾良之间的对话时,能够把靠田⻳进行的联络和吾良活着时的通过电话进行的 ![]() “你到了六十四岁时,阿光君该三十六岁了吧?我是听千樫说的。那么把你们俩的年龄加起来,也就是一百岁了!按照你在松三时的神秘莫测的推论,到了一百岁的时候,你就应该是’智慧人‘了。于是你自己生存的一百年…不清楚是你 ![]() 现在我思考的是,你和阿光君一起生活,不就等于六十四加上三十六的一百年吗?” “不错,由于我和阿光一直共同生活,所以仿佛生活了近百年,到1999年的话,就会更加肯定了。按我的生⽇还是他的生⽇则是另一回事…” “你们的生⽇离得远吗?前几天听千樫的意思, ![]() ![]() 她确实是富于⺟ ![]() 所以说古义人,不管在你的心理学上是肯定的还是否定的,⺟亲的作用都是大巨的,这两者间有什么关联呢?你可能会轻率地这么问,把与此有关的词语都一股脑儿地 ![]() ![]() “…在松三时,听古义人说那些话的时候,我也懒得问你是什么意思,当时懵懵懂懂地想,你成了’智慧人‘,获得了自己活着的一百年和前后各延长五十年的同时代的理想。那么我自己该怎么做呢?你一百岁的话,我就是一百零一岁,即使还活着,也不可能继续工作,但是… “总之,你这个活到一百岁的想法是很有魅力的。我因此而发现,古义人不会成为学者,会成为一个具有创造力的人。 “你写《橄榄球比赛1860》的时候,我从威尼斯给你打过电话吧?那时候,在饭店里通过 ![]() ![]() “于是,我详细地向他询问了小说的內容。正如你批评我的那样,无论对小说还是电影,我都是个缺乏概括能力的人… “通过那个际国长途电话,我知道了《橄榄球比赛1860》与’智慧人‘的构思并不是一回事,于是大大松了口气。虽说当时我在国外拍电影,在国內则是个不被看好的二流演员,不过,从那时我就抱有一个很可怜的愿望,即自己也要努力加⼊到古义人以百岁为目标的构想中去。 “事实上,我也为这个构想做了具体的工作,计划在连续 ![]() “自那以后,我就一直从电影的角度来构思⽇本这个家国的一百五十年。至于模特,仍旧选择了古义人森林中的家乡。我在考虑从未来的某个时间回溯一百五十年这段历史。假如你和我一起创作这个剧本,即使最后没能拍成,也可以共同讨论这个计划。 “然而,现在我已经从事了十二年的电影工作,自觉该告一段落了。这时听说了你对于百岁的新想法,就被你煽动起来了。我曾经对你所说的活到百岁之前有充裕的时间…实际上永远都有时间的这个说法不值一提。但是现在,我为你从松三时代一直坚持到现在的魔术般的…或者说是算术游戏折服了。阿光君和你的年龄加起来是一百岁!说实在的,我被猛击了一掌。我急切地想要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所以你打了这个电话?” “是啊。”吾良毫不掩饰的率直也给了古义人猛的一击。 “关于你所谓的把目标定在一百岁上,当’智慧人‘的时代是怎么一回事,我并不是没有想过。而且,我也不认为迄今为止的这四十年你是糊里糊涂过来的。正如千樫所说的,你不具备荒废时间的才能。 我一直认为,自己也可以在还能工作的年龄,最终 ![]() 百天Quarantine(二)4 对于田⻳对话的怀念逐渐消退之后,古义人呆在柏林富人区非常幽静的公寓里,没有客人来访。一边独自吃着自己做的晚饭,喝着西班牙或意大利产的葡萄酒,面对着暗淡下来的柏林冬天的 ![]() ![]() 透过黢黑 ![]() ![]() ![]() 古义人在一个冬⽇去⾚坂医院看望簧先生,病人自己把不容乐观的病情告诉了他。古义人两年前就知道簧先生是在定期住院⾝体检查时发现的癌细胞。并不是古义人没注意这一重大信号,只是他对这位天才的人,从幼年时就养成的依赖心,一直坚信簧先生能够为自己渡过这个危机。 簧先生给古义人看了和乐谱一样的纤细植物画般的五线谱本子。“因所剩无几的余生而缩小的计划”簧先生这句话是对这乐谱最准确的注解。考虑到病情,抗癌剂治疗的副作用以及为忍受副作用所需的体力,必须缩小工作计划。拜托古义人的歌剧剧本,如果在半年內不能完成的话,就只能放弃这部歌剧了。 “大概你已经知道了,我有个国美年轻作家写的剧本。但那是出于要和古义人的创作基⼲相吻合的想法,所以你的工作如果不能在那之前完成的话,歌剧就不可能留在这个计划里了…舂天之前有希望写完吗?” “写不完。”古义人苦恼地回答。 “从你过去跟我说过的话里,我就一直 ![]() 簧先生虽然个子很⾼,头也很大,看上去却是个体态匀称,动作协调的人。穿着黑点儿图案的睡⾐,因放 ![]() “所以我一度准备放弃了,可是听昨天来看我的国美记者说了吾良对歌剧的构思,我又燃起了希望。我猜想你对吾良说起过这件事,这说明你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 “考虑写那个主题的小说时我就对吾良说了,因为那是我们一起经历的事。吾良也说过你把那件事写成歌剧剧本,就等于离我自己把它拍成电影的⽇子不远了…” “你们经常谈论那件事吗?” “那是吾良十八岁,我十七岁时发生的事…经过了四十年,间隔了很长时间…但是无论吾良还是我都不十分清楚事件的全貌。听起来好像故弄玄虚,我确实觉得还不能很好地把握整个故事。” “ ![]() “吾良习作时代的作品和他成功拍摄的商业 ![]() ![]() 簧先生这时终于露出了他得病以前经常可以看到的批评 ![]() “什么曲子?” “巴赫的《无伴奏组曲》第一章…倾听的一方偶尔会问一句话,并不期待回答…” “说起来胜子姐小也跟我谈起过那部不长的电影。出资拍片的胜子姐小的⺟亲问吾良下一部打算拍什么时,吾良若无其事地说,用同样的手法拍一部比原来长十倍到十五倍的影片。 “胜子和吾良分手后还说过,如果他不再拍只注重票房的电影的话,就让⺟亲再次出资,自己担任制片,并请我作曲。这是我得脑溢⾎之前她对我说的…” 古义人问道: “吾良对那位记者谈了影片主要情节的构思了吗?” 戴着紧巴巴绒线帽的簧先生摇了头摇。他的眼睛里,以及嘴 ![]() “我也想知道影片的內容,所以净做些不着边际的梦。我梦想着如果古义人只对吾良详细谈了歌剧故事的话,吾良也许会先行一步把这些记在本子上吧,我从旁边偷偷一看,原来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剧本…” 古义人被 ![]() “可是,倘若连新闻记者都没问出什么来的话…这种意料不到的突破困境的情景就只会出现在梦里,不过我也反省自己会不会做了⽩⽇梦呢。” 听了簧先生一反常态的不客气的话,古义人只好避开他的目光。 “按照医生估计的病情发展,即使以最慢的速度来说…假使歌剧完不成,也很难说你和我谁有责任。我今天想对古义人说的就是,对于最终未能完成的歌剧,我自己也要梦想一番。 “我死后…在我活着的时候已经有了这个想法,所以也没有什么可以不満的…反正我不存在之后,希望古义人最终创作出那个故事。 “对于吾良,我也同样希望他能拍出十几个小时的电影。在古义人的小说和吾良的电影这两个端点之外,再加上另一个端点,那就是我的歌剧,这便形成了一个三角形。 “在你们两人各自的工作和想像力的等离子体刺 ![]() “关于词语的定义,古义人在很早以前给我讲过折口信夫的镇魂说吧?如果说你的小说和吾良的电影,这三角形的两个端点呼唤出了作为第三个端点的我的歌剧的话,这能否成为折口所说的镇魂呢?有自鸣琴这个词汇吧?它的外来语是八音盒。你和吾良各为两个端点,逐渐加強了静电,第三个端点的自鸣琴便开始发出歌剧的咏叹调的话…我不想说得那么伤 ![]() 在柏林的公寓里,古义人想明⽩了,簧先生是可怜还存留在世上的人,才不顾⾝体的疲倦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来鼓励自己的。 百天Quarantine(二)5 为田⻳录制的一盒录音带里,吾良也谈论了所构思的超长影片——这也使得录制田⻳对话和他从楼顶上跳下去之间的关系变得不那么单纯了。 “现在的家庭里都普及录像机了,所以有的年轻人可以把一个片子看上十遍二十遍。可是,一个录像反复地看,又是在房间里,作为作品的欣赏是否合适呢?从你的领域来说,虽然图书馆里也有书,一般人也要在家里的书架上摆些书。但是,即便对某个作家的作品抱有強 烈的趣兴,在短时间內也不会反复阅读吧?有时会放上一段时间,再回过头来看特定的书。尽管如此,像《魔山》那样的作品一辈子最多看五六次吧? “可是电影呢,就连我也曾经花很长时间把某个大片看上好几遍,比如我和你在巴黎郊外看的,希区柯克①的《巴尔⼲特快列车》之类。但是,如今的电影青年却是用录像机来回地看某个影片。对于细节他们可以说得头头是道。以我的经验,这些议论无法告诉我们生产 ![]() “电影这东西,无论多么平庸的家伙,在短时间內反复观看的话,也会把某些镜头看成复眼式的。例如,不仅画面正中的主人公,连他背后的人物动作都描述得分毫不差,实在是可笑之极。 “再说一遍,这种情况作为看电影的经验是否妥当呢?这能算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內体验一个作品所给予的每个瞬间的活生生的经验吗?第一遍没看明⽩的內容,通过再次观看来确认,就真的能够加深理解吗?这不等于从第二遍开始看第一遍看的电影的所谓总体电影了吗?即两次 ![]() “因此,我想要拍出不必重复观看的影片。即想拍成只看一次的以新鲜的眼睛看清一切的电影。我不会大量采用特写镜头(吾良的Close-up的发音很标准),将必须观看的內容指示给观众这样小气的手法。我的原则是在整个画面上摄⼊全部情景。这样给予看电影的人看清全部细节的时间。 “不言而喻,这和我过去拍的影片有所不同,那些是作为局部的电影。看了我将来拍的总体电影的人,自然而然就看到了整体,没有必要再看第二遍。而且,通过这一次整体的经验,他对于世界的看法也会有所改变…” 再说说那位访问簧先生时,给他讲了吾良的电影构思和古义人打算写作的歌剧故事的洛杉矶记者。古义人没见过那位记者,但知道吾良信任他,对他特别优待。古义人还记得从国美东部来加利福尼亚后,读了该记者有关吾良受到黑社会袭击的详细报道,很受 ![]() ![]() ![]() ![]() 接下来,记者充満同情地评述说,吾良被缚住胳膊,暴徒用刀子划他的脸时,他完全没有反抗,为什么突然间又反抗起来了呢?那是因为暴徒用刺伤吾良的刀子去破坏车里的装置,因此吾良怒不可遏,不顾大量出⾎,猛然挣扎起来。两个凶徒 ![]() 古义人非常清楚吾良愤怒的动机。吾良对于本特利这样上等的东西被破坏是不能容忍的。吾良还没有正式工作的时候,就用第一次挣到的演出费购置了一辆美洲虎,一年后把它寄到了东京,一直珍 ![]() ![]() 吾良的虚无主义在暴徒攻击他时不加反抗的被动态度上表现得很明显。对于这一点,古义人从少年时代就意识到了,并一直深 ![]() ![]() 这种奇特的生活态度曾被一些老师视为傲慢的个 ![]() ![]() 对于吾良与女 ![]() ![]() ![]() ![]() ![]() ![]() 百天Quarantine(二)6 在病房和簧先生说话时下起来的雪,等古义人走出医院正门时突然越下越大了。好容易拦了辆出租车回家,一路上,只见马路上雪⽩一片。第二天从清晨起,天空就灰蒙蒙的,雪一直下个不停。古义人和阿光怀着难以描述的不安,望着窗外的雪花,一同收听着FM广播里播出的作曲家簧透的死讯。 从那以后一年过去了,又是一个冬夜。到书房来叫古义人起 ![]() 告诉了他。于是,古义人发现梦幻般的三角形的端点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了。 二十多岁开始步⼊小说家生活的古义人,在写小说的第二十五个年头,发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关口,它不是朝向未来敞开的,而是从过去积淀而成的…如果把前半生对折的话,大约是当小说家以前和以后相重合的时期。 二十五年来,作为小说家的古义人——除去没有有意识地思考过怎么写这个问题的最初几年外——一直是将写什么和怎么写看做互相 ![]() 渐渐的,关于写作的意识过于肥大,开始妨碍新的写作了。陷⼊困境的古义人为了继续写下去,发明了消解苦恼的方法。怎么写实际上在开始写之前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就是说,在茫然找定了目标的阶段,便马上着手写作,否则就总也开始不了。 在此基础上,一行一行地修改所写的东西,就确立了怎么写。把已经写好的东西这样加以确认时,再探究写什么的问题,就不会像是往漆黑的⽔面上撒网那样盲目了…就这样,古义人才又重新写作下去。 簧先生请古义人写歌剧素材小说时,古义人下了决心。这回一定要弄清楚怎么写之后再动笔。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这一次有关写什么的问题已经确定了下来。古义人想要写关于十七岁时经历的事件。在十七岁以后的生活中,他不回忆起那件事的⽇子屈指可数。特别是古义人大学毕业后,和吾良的妹妹结婚前后,为了不想起那件事而思考别的事情,成了他思考的惟一动机。然而古义人迄今为止从未将那次体验写进小说过。 这也是古义人有意识的选择。古义人在头脑里已做好一切准备,时时保持着从正面去写的意识。在结束作为小说家的人生之前,自己怎么能不写写那件事呢?这么一想,才发觉这说明自己正是为了写那件事而成为小说家的。 吾良曾经说过,自己当导演就是为了将来把那件事作为主题,拍摄出长长的全景电影,这引起了古义人強烈的共鸣。 此外,簧先生跟古义人说,要他写作为歌剧素材的故事时,古义人为终于等到了写那件事的机会而 ![]() ![]() 现在古义人又有了新的证明,即吾良寄来的为田⻳录制的最初的三十盘录音带时,正是在簧先生刚刚去世之后。仿佛吾良一边等待着古义人为簧先生的歌剧而写的小说,同时自己开始筹拍电影,似乎现在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 也许吾良的意思是,今后将不得不由自己取代簧先生冲在前面,督促古义人执笔写作。而现在吾良也去了那边。和田⻳割断联系的柏林生活,使古义人 ![]() 古义人在柏林的最后一周,柏林自由大学的讲座已经全部结束,所以有空去前东柏林听康扎尔特的《宗教曲四部作》。 ![]() ![]() ![]() 尽管古义人想写出像刚才那些歌词般的文章来,可又觉得那是自己的能力所不及的。而且簧先生已经作古,这是无法弥补的,但是古义人梦想着,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也去世之前,正视簧先生以及吾良都已不在了的现实,勇敢地正面向那件事挑战。那样的话,自己不就有可能写出人一生中只能获得一次的词语了吗?这固然是陶醉于威尔第①的音乐而出现的梦想… Www.BaNiAN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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