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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看张·爱玲画语  作者:安意如 书号:44745  时间:2017/12/10  字数:2440 
上一章   ‮念难经心‬    下一章 ( → )
  玲“做事果敢利落不留余地,亲情友情说断就断”似乎缺少些人情味。但是,她的文字里却时常流露出对于亲人的种种眷念。隐晦而暧昧。这个女子,她太擅于把别人的故事变作自己的故事,又如此机巧地将自己的故事变成别人的故事。

  譬如在《心经》里,玲将⽗女的情刻画让人心搐。想深了,更觉得凛然。读到淳子一篇分析玲的文章,丝剥茧,头头是道,⼊情⼊理。这个女子也是恋着玲的。她真真切切,在光雨露中,穿越‮海上‬的弄堂街道,举手抬头间拍下时光的印记,搜寻旧⽇的香风鬓影。一点一滴寻找属于玲的踪迹。

  看着她一层层揭开那份情愫,悚然而惊。心里絮絮的,说不出滋味。仿佛法海被青蛇⾊时,发现自己还有一点尘心的尴尬。又仿佛心底一点隐秘被刺破。细想想,二十三岁的她喜了三十八岁的胡兰成,四十八岁的她喜上了六十八岁的赖雅。或许是巧合,却不能说完全没有由头。

  玲在《私语》里面写到:“姑姑把⽗亲要再娶的消息告诉我,当时是在一个小台上,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就觉得如果我的这个继⺟就在我的眼前,我就会把她从这个台上推下去,让她摔死掉。”

  原以为她是替⺟亲怨,其实不只是。我们太⾼看了她,她也是女子,女人心,哪有这般广阔无私?及后,众人论及玲的情时,通常说玲敏锐纤细,却忽略了她的早慧早。其实,早慧早才是她情的命门。

  世间女子有些伤舂悲秋的小才情,没有早慧早的心,至多算得聪明伶俐,还是做不得旁观冷眼人。似黛⽟倒是敏锐纤细,闻曲惊心,见花落泪,伤舂悲秋代言人。但自十一二岁起就存了难言心事,又恨⽗⺟双亡无人做主,说到底羸羸弱弱的⾝体里蔵了早慧早的心,发了敢敢恨的芽。玲亦是咏絮才女,柔弱的⾝体里有谁也不可完全掌控的心。

  年幼时,即便⺟亲漂洋过海去了他国,有段时间她也是极快乐的。⽗亲给她念诗,教她读书,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带她去咖啡馆喝咖啡,去夜总会吃点心。有时候还带她到院里去,让她坐在厅堂里,找一个女人来陪她,逗她玩儿。这时的玲并没有天生反骨,脑袋一筋坏掉似地反抗,相反她乐于陪着⽗亲,过这样清闲安逸的生活。对⺟亲的崇拜景仰,与对⽗亲的依恋是不相悖的。

  在那栋华丽陈旧老房子里面,她是他整个生活的见证人。只要他在家时候,玲就一定陪在左右。两人有一种相依为命的觉,⽗亲等于是她一个人的。这对情匮乏的玲来说是多么美妙的觉。女孩如果没有与别的男人情接的渠道,与她最亲近的男人往往就直⼊心底不可磨灭。

  离开‮海上‬的前一天晚上,炎樱问她最怀念‮海上‬的什么。不是和姑姑住了很久的公寓,不是和胡兰成散步的静安寺公园,是飞达咖啡馆的香肠卷!那是——,⽗亲常带她去的地方。那是——,⽗亲吃的东西。

  暮年岁月,有一⽇,忽然翻看旧书,看到⽗亲的英文体的字迹,刹那之间她就有一种舂⽇迟迟,温暖沉重的觉。

  对于⽗亲,时人看到的皆是玲的怨,其实是不对的。她,而且还得深且隐晦。没有,哪来的恨呢?她恼他娶了后⺟,拘了她。直⽩一点说,她恼他为了一个她不愿接受的女人而打自己。

  她不能如女子质问情郞一样质问他情的变迁。世俗的桎梏,她他只能得隐晦难言,只能辛苦地咽下苦酒。孙用蕃,是她的情敌,她永远也打不败的情敌!除了歇斯底里还能如何呢?这终究是属于一个女子心底事,被轻纱隔着,不开,便是记忆中的风景悠远,意境无限。揭开了,就有点酸酸涩涩的味道,是没酿好的醋。

  淳子说,玲多少是用文字来表示自己心中的委屈,来而对自己的自恋——自己自己的伤口。她在英文报上用英文写了一篇《这是什么样的家庭》,这是第一次涂抹;然后第二次涂抹,在她的自传体散文《私语》里面;第三次涂抹,在她的小说《半生缘》里面。在七十年‮写代‬的小说《同学少年都不》里,她又一次把自己被⽗亲关押的这情节涂抹了一次。

  她耿耿于怀。

  于是,只有从现实的婚姻中寻找寄托。她一生上的,都是比自己年长的男人。和胡兰成从认识到结婚是用了八个月,而和赖雅从认识到结婚仅有半年。尤其和赖雅,她是上一个男人,还是上一种情情,对她来说,是一场光华耀目的自毁。內心里,她是安心盛放给他看的。

  女人或多或少地有这样的情结。譬如我。读《心经》时,听不到翻阅的哗哗纸声,只是心里幽然一动。

  许小寒眷恋着⽗亲许峰仪,对孩提时代的留恋,对⺟亲的嫉妒、排斥、冷漠。那种情结超越一般女儿对⽗亲的眷恋。‮态变‬了,接近一种伦的情。

  “我是一生一世不打算离开你的…”这样的话,如果是两心相悦的两个人,怕是铁石心肠也要动得落泪吧。“有一天我老了,人家都要说:她为什么不结婚?她本没有过结婚的机会!没有人过她!谁都这样想——也许你也会这样想。我不能不防到这一天,所以我要你记得这一切。”

  “所以我要你记得这一切。”许小寒这样说,冷得叫人从骨头里渗出寒意来。这岂不是一种硬生生的掠夺和宣告?

  我是怜许小寒的,她敢于表⽩,得壮烈且苍凉。至于她的⽗亲许峰仪,在子与女儿之间夹不清。先负了子,再伤了女儿,顺手以逃避的名义牵了段绫卿这只羊。他不小寒吗?不是不,是不敢!他眷恋小寒的如花美貌,似⽔流年,给他垂垂老矣的生命带来生机,但又惧怕小寒的年轻烈。他的年岁地位,已不允人生有大的伤筋动骨的震动了。何苦陪小寒一起疯癫?还是在段绫卿⾝上获得的安来得‮全安‬牢靠些。

  这样的自私且懦弱,隐了世间大多数男人的心——想得不劳而获。

  为什么叫《心经》呢?我颠来倒去地研究,也没有发现它和《般若波罗密多心经》的关联。所以我猜度,这是玲自己难念的心经。 WwW.baNianXs.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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