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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你的生命如此多情 作者:海岩 | 书号:44712 时间:2017/12/10 字数:227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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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几天,她几乎⾜不出户,偶尔出去买东西,回来时都是心惊⾁跳的,不知吴晓是否已经在她出门上街的片刻回到家里。楼梯上的脚步声每天此起彼落,一次一次地磨折和摧毁着她的神经。她甚至忍不住像以前那样,傻傻地站到扬州胡同的街口引颈眺望,幻想着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他的⾝影。她每天晚上都要跑到天堂酒吧、月光酒吧、金丝鸟酒吧以及三里屯、学院路以及遍布京北大街小巷的许许多多有乐队演出的酒吧歌厅和夜总会去,凡是不收门票的地方她都走遍了,希望能突然听到一首![]() ![]() 她终于跑不动了,⾝体状况渐渐恶化,她 ![]() ![]() 终于有一天,她的房门响起来了。这是在吴晓走后第一次有人敲响他们的家门。那敲门声庄重老实简单无华,风格上很有些吴晓的写意。她行将熄灭的希望之火轰一下复燃起来,她早想到这么久了吴晓早不知把家门钥匙丢到哪儿去了,她甚至还听出那敲门的声音含了些悔恨和歉意。她从 ![]() ![]() 门外站着的,不是吴晓,又是那一老一少,两个便⾐。 希望之火一下子又熄灭了,甚至变成了一股怒气。她想关门,动作慢了,那老察警用手一挡,同时把一只脚跨了进来。 “哎哎,怎么不认识啦,是我们。能进来吗?” 林星退回到卧室里,卧室和客厅之间的门敞开着,她隔着门框听老察警的寒暄。 “没出去呀,最近⾝体好点了吗?听说吴晓不在京北了,去哪儿了?” 这是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有人向她问起吴晓,那不失亲切的口气,让她百 ![]() ![]() ![]() 老察警奇怪地问:“怎么啦?” 她说:“我不想谈吴晓。” 老察警说:“好,不谈吴晓。我们来,还是想找你了解两个问题。” 林星止住 ![]() 老察警问:“今年七月,吴晓爸爸过生⽇的那天晚上,你去京西别墅找吴晓的时候,都在那儿见着谁了?” 林星说:“见着吴晓的爸爸了。” “还见着谁了?” “还有保姆。” “你见没见到郑百祥?他也是长天集团的头头儿,和吴晓的爸爸总在一块儿的。” “没有。” 老察警沉 ![]() 林星说:“我不想再谈这个问题了,这件事都过去了,我早把它忘了。” 老察警面不改⾊地再问:“他说赢了多少?” 林星沉默了半天,才回答:“他没说。” 老察警说:“据我们现在掌握,在刘文庆死前不久,吴长天从行银里分几次一共取出了八百三十万元民人币现金,这大概是他个人的全部财产。刘文庆说他赢了一个富翁的钱,是不是就是这些钱?” 林星瞪着两眼,回答不出。 老察警又说:“可我们在刘文庆的⾝上,只找到了几千块钱,加上他 ![]() 林星说:“你们就是为这笔钱来找我吗?那我告诉你,我从没见过刘文庆的这笔钱,如果你们不信,那把我也抓起来不就完了吗?!” 老察警笑笑:“这钱已经查明是吴长天的个人财产。他已经死了,法院并没有对他做缺席审判,包括罚金或者没收财产这一类的判决,都没有。所以,这笔钱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应该是你的 ![]() 林星看着老察警那张沧桑的脸,喃喃地说:“我不要钱,我只要我的 ![]() ![]() 老察警用片刻的沉默表示出一种同情,他说:“我们也不要这个钱,但还是得找到它,找到这笔钱了,才好结这个案。除非我们能在参与这两桩案子的罪犯中,找到一个现在还活着的人,也许能帮我们彻底搞清这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星没动声⾊,心里却震惊了一下:“什么?还有活着的罪犯没抓到吗?” 老察警淡淡地笑笑:“我想应该还有吧。” 他们走了,还是以前告辞时总 ![]() 第二天,她去了杂志社,去取工资。她这一段一直没有上班,一个月的工资七扣八扣,已剩不下几斗⾕子。主任见到她,关切地问起她的病,林星简单说了,然后问他社里能不能报销一点医药费。主任挠头说:我可以帮你去财务科问问,估计够戗。我上次拔牙的钱还没报呢,我都在这儿⼲了二十多年了,你才来几天。不过听说现在社里正在联系参加社会上的大病统筹呢。按规定早就该参加了,主要是咱们一直拿不出钱来。主任转了转脑筋,说:这样吧,你也不容易。要不然我给你找点活儿,帮其他报纸杂志或者什么单位写点稿子,挣点稿费怎么样,你现在的⾝体还能写吗? 林星点头。虽然她的⾝体好像随时就能倒下去再也起不来似的,早就不允许再⼲任何脑力和体力的重活儿了,可她还是 ![]() ![]() 主任说:你前几个月不是采访过长天集团吗?现在他们那个总裁吴长天出事了,你知道吗?他因为什么丑闻杀自了。社会上想知道点內幕的人肯定很多,你不妨写写这个,我可以帮你联系投到其他杂志去。你自己也可以去投。咱们这种太严肃的刊物登不了,其他刊物对这种稿子还求之不得呢,稿费也出得⾼。你反正手上有不少吴长天的资料,对长天集团也 ![]() ![]() 林星不置可否地向主任告辞了出来,她依然没有对主任说自己和吴家的关系。上一次主任还力主把采访长天集团的文章改成吴长天的个人英雄传。不过几个月的工夫,又变成了这样一个形式不变而內容相反的动议。 她想,一切都可以理解,人人都需要钱赚。 她也一样,现在必须找到钱,找到钱去做透析,做了透析好活下来,活下来等她的吴晓! 主任的话提醒了她,她可以写点东西去投稿。除了写东西她一无所长。可是写东西又能挣多少钱呢?她⽇以继夜地写,一边呕吐一边写,发着三十七八度的低烧也照样写,写了稿子往外寄,有点关系和没有关系的报纸杂志都寄。一连寄了七八篇稿子,散文、杂文、消息、评论,都有;两三百字到两三千字,都有。总的来说成绩不错,虽不是有投必应,但也有将近一半的稿子被采用了。也有稿费寄过来,但总共不过几百块钱。她想,这么挣钱还是一个死。 唯一能支持她一周做一次透析的,就是她在静源里的那套空房子。艾丽和阿欣都不在了,她可以再租出去。她在报上很便宜地挤上了一条只有几个字的租房广告,然后又去静源里收拾房子。艾丽和阿欣在这里还留了不少东西,没用的都处理掉,有用的都归拢好,打进了几个大包裹和纸箱子,连同她自己的一些不舍得扔的,统统堆到了封闭的 ![]() ![]() ![]() ![]() ![]() ![]() ![]() ![]() ![]() ![]() ![]() 她惊呆了很久才让自己相信,她眼睛看到的,确实是整整齐齐码放了几乎大半个箱子的不计其数的民人币!这些民人币显然是从行银取出就从未动过的,一万元一捆,封条井然。封条上红⾊的出纳印记,还那么新鲜触目。她 ![]() ![]() ![]() ![]() 她也知道,这就是吴长天、李大功、刘文庆为之搏杀殒命的那笔巨额赌注。 这也是吴长天以生命为铺垫,留给儿子吴晓的最后遗产! 这箱钱让她在刹那间洞悉了包蔵在刘文庆和吴长天那么多闪烁言辞背后的全部秘密,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这部拍案惊奇的全部谜底! 林星现在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做病⼊膏肓了,她发觉自己已经站在一个生命历程的十字路口,已经看得见那座凄风苦雨的 ![]() ![]() ![]() ![]() ![]() 像是为了呼应这些症状,她验⾎验尿的各项指标——尿素氮、肌肝等等,全都破位上扬。按照这种情况,透析必须立即恢复到每周三次。最好,有条件的话,每天一次。再有条件的话,应该马上做一个肾移植的手术。这个病不难治,治疗的方案都简单明了地摆在那儿了,唯一的问题还是那句老话:钱呢? 医生说:“你 ![]() 林星遮掩:“他出国了,出国有事去了。” 医生说:“出国,那更应该有钱了。” 林星草草地解释:“我怕他担心,所以没敢告诉他。” 医生搞不清他们夫 ![]() ![]() 林星也只能编造:“我没跟单位说,单位知道我有这病该不要我了。” 医生说:“要这样的话,那别怪我嘴里不吉利,你是不想活了吧?” 林星想:“单位谁会来呢,来了以后又能怎么样呢?” 她现在每个月能拿出来的钱,维持每周一次的透析都难以为继了。虽然静源里的房子租出去了,每月稳收两千五,而且租户一次就付了半年的租。但她住的扬州胡同的房子,每月也要一千七,半年一付的租金也该 ![]() 除了用刚刚收进的房租减去马上就要付出的房租所剩的那点租差外,她每月从单位里大约还能领到三百多块钱的病休工资,她写稿子投回的稿费一个月估计也能有四五百块——如果她以后的⾝体还能让她继续写下去的话。这些钱加起来,显然,除了一个月最低限度的吃喝穿用之外,是不够支付每周一次的透析费用的,更不用说每周三次和每天一次了,更不用说换肾了,想都别想。 也许这都是她自找的,其实每一条或迂回或便捷的生路,她都可以走,她完全可以毫不费力地选择并承担任何一种方式的治疗。在扬州胡同她的柜子里,锁着一沓崭新的存单,有国中 行银的、有工商行银的、有建设行银的,还有招商行银的,一共七百九十九万元整。但那不是她的,每一张存单的户主一栏里,都写着吴晓二字。 她是发誓至死不动这笔钱的。她与吴晓的关系是相 ![]() ![]() ![]() 除了租房和咬牙写稿子之外,她还能用什么方法挣到钱呢?常常在街上,看到漂亮的女孩开着漂亮的车子;还有那些情调浪漫的酒吧、那些富丽堂皇的饭店、那些像“阿伊鲍鱼”那样一掷千金的地方,都能看到一个个漂亮女孩子浓施粉黛的面孔。谁会相信漂亮的女孩子会像她一样过着这种穷困潦倒甚至生死煎熬的⽇子?某一天她从医院出来,过街的时候,一辆⽩⾊的凌志擦⾝而过,停在了前方的路边,车上下来一个时髦的美人,尖声叫她:林星!她定神一看,原来是多⽇不见的艾丽。车上又下来一个男的,四十来岁,摘了墨镜看她。也许因为艾丽这个名字似乎一直和她的厄运相连。她想躲开她可她已经跑过来了,寒暄得相当亲热。林星应付地问她:过得还好吗?艾丽说凑合吧,就那么回事吧。回头挥挥手叫那男的:你先走好了,晚上我再呼你。那男人眼睛看着林星,嘴里回答艾丽:你们要去哪儿,我送你们。艾丽挥手说不用不用。 那男的开走了凌志。艾丽拉上林星问长问短,还硬拉着她去了附近一家大饭店的咖啡厅。艾丽要了提神醒脑的 ![]() 她们自然地,谈到了吴晓。艾丽说:“听说你和吴晓分开了,算是离婚了吗?还是没离?” 林星问:“你听谁说的?” “听天堂乐队的那帮人说的。他们没了吴晓的萨克斯管,又找了个弹电吉他的,味儿都变了。” “他们说没说吴晓现在在哪儿?” “没说,他们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怎么,你还想找他?你知道他爸爸出事了吗?赶明儿有空的话,我把这个故事慢慢讲给你听。你说他爸爸当初也真是,有那么多钱⼲吗不帮你治病,结果到现在弄得家破人亡、人财两空。我现在是想通了,有钱不花,丢了⽩搭,再说还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呢。趁着我现在还没像你这样整天往医院跑,及时行乐吧。哎,你现在一个礼拜去几次医院?” 林星说:“一次。” “不是一周三次吗?是不是好了?” “吴晓不在了,我那点钱,一次还不够呢。” “咳,”艾丽笑笑“别跟我哭穷,再穷我也不会把钱借给你的。你看见饭店门口那些要饭的吧,他们跟我要钱我还给呢,一次给十块呢。可你就是跟我借一块钱我都不会借的。我凭什么借你呀,你这么漂亮,还怕挣不到钱花?你是能挣不挣!你档次⾼,玩儿纯情,守着吴晓一个人,结果怎么着,到最后也没套着他爸爸的钱吧。这也怪你自己的命不好。怎么样,你现在要是真缺钱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怎么样?可不是吴晓那种青舂少年啊,也不是一本正经认认真真的那种。有钱的男人你是不能认真的,他们也不希望你认真。再说对吴晓你认真了又怎么样,还不是把你给甩了!” 艾丽关于吴晓的话,她可以不当真,但艾丽说到了挣钱,林星动了一下心,她用半开玩笑的口气问: “你给我介绍的男朋友,他要是给我钱治病,我就得跟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怎么样都行啊,看你们俩了。” 林星问完了又后悔,她想,⼲吗要问这个,这不是废话嘛!这种男人给你钱,还能是热心救助贫困青年吗?! 艾丽看出她的潜意,说:“你要是什么都不想⼲又想挣钱的话,那就找个夜总会去坐台吧,只要事先跟老板说好你不出台的,也行。坐台虽然比较低档,但是简简单单,陪客人喝喝酒、聊聊天,客人给你点小费,⾼兴了给你三百五百,不⾼兴一分钱不给,什么人都有。对了,你这个病恐怕不能喝酒吧?不过你要愿意的话我给你找个有 ![]() 林星想,她怎么能⼲这种事呢。可又想,现在又能⼲什么?她总得活呀。艾丽见她低头犹豫的表情,说:“这样得了,今天晚上你跟我去狂 ![]() ![]() 林星想了半天,试探着点了头。 艾丽又说:“不过你要去的话可得好好化化妆,你现在脸⾊真不好,可真比以前差远了。” 晚上,林星按照约定的时间,等在了“狂 ![]() ![]() ![]() ![]() ![]() 艾丽上下打量她,她今天穿了她最好的⾐服,可艾丽还是皱眉说她的⾐服太严肃了,到这种地方玩儿就得穿得 ![]() ![]() ![]() ![]() ![]() ![]() 她本以为只有她和艾丽及艾丽的朋友三个人呢,一进去才知道包房里早就男男女女坐了一大群,有说有笑有人唱歌。林星一进去就被一圈贪婪的目光盯上,连那正在唱卡拉OK的男人都一边唱一边斜眼把她目送到座位上。艾丽安排她挨着的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是⽩天在医院门口开着凌志的那位。艾丽介绍了他的名字,林星没有听清就紧张地点头,这屋里的气氛和她今天的角⾊都让她局促不安。艾丽对那男的说这位是我朋友小星,大生学,今天晚上没事所以我叫她过来一起玩儿玩儿。 那男人是外地口音,那腔调是哪个省的林星也分辨不清。他热情地笑着,很殷勤地帮林星倒酒。艾丽攀着那人的肩膀说:嘿,我们小星可是滴酒不沾,你不是说今天绝不欺负人吗?就别让她喝了吧。那人随和地说好,那就不喝。他还体贴地叫姐小过来帮林星点了杯饮料。 然后就是唱歌、聊天。歌林星是唱了,唱歌并不失⾝份。天也聊了,有问必答。她只有点讨厌那人老是问她多大岁数、家住在哪儿、家里有什么人、有没有 ![]() ![]() ![]() 无论说好说坏,林星就是赔着笑。 到了晚上十二点多了,这群人还不见要散的意思。林星⾝体实在支持不下去了,她已经跑到厕所里呕吐了两次,于是附耳对艾丽说想自己先走。艾丽也没強留,向她“男朋友”打了招呼,说小星明天还有事所以要早点回家。那人便一起和艾丽送林星出来。林星看见他塞给艾丽一沓钱示意艾丽给她,艾丽走出“狂 ![]() 但艾丽还是把钱塞给她了,艾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以后我可不管了啊。挣钱的路子我反正都告诉你了,挣不挣看你自己了。 艾丽返回“狂 ![]() ![]() 但第二天她或许就明⽩一些了,因为第二天那男的就开始呼她。BP机号码显然是艾丽给的。她无法埋怨艾丽,因为从本质上说,是那男的花了两千元从她这里把号码买去的。 那男的呼她,约她吃饭。 吃饭就吃饭,吃饭这种事更是在她良心允许范围內的。和男人吃吃饭不算什么,以前也吃过。于是她就如约去了。可吃完饭男的又提议要不要去他那儿坐坐?他那儿是哪儿,林星问都没问就一口谢绝了。她说不去了,以后有机会。男的说那咱们再去唱歌好不好?林星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她想如果还像昨天那样聊天唱歌然后就能得两千元报酬的话,⼲吗不要呢。 她就和那人去了一家歌舞厅。那歌舞厅地处偏僻,档次不⾼。那人进去要了一个单间和她并排坐在沙发上唱歌。他让她唱,她看在钱的份儿上勉強唱了一支《东方之珠》,唱到一半 ![]() ![]() ![]() ![]() ![]() ![]() ![]() 林星拉开门跑出去,跌跌撞撞地,哗啦一下碰翻了一个服务员手里的大果盘。她全⾝发抖, ![]() ![]() ![]() ![]() ![]() 前边横着一条宽宽的马路,夜行的汽车一辆一辆开得争先恐后。她想过去,刚一走下路沿儿就眼前发黑。坚持走了几步,突然当街呕吐起来。这一吐把她最后的一丝力气吐净了,觉得天昏地旋的。她想蹲下来,不料整个⾝子都失去支撑地趔趄了一下,便摔倒在马路上了。但她的意识还未完全丧失,她能 ![]() ![]() ![]() 她是在中⽇医院的一间病房里苏醒的,第二天又被转到了友谊医院。那位救她的老外留下了一束鲜花并且为她支付了这一天的治疗费用,然后就再也没有露面了。从护士的口中她知道他是某个大馆使的一位外 ![]() 但他肯定不是马克思,共产主义离林星也还很远。她住到友谊医院之后,只做了一次透析就想出院,她知道自己已经没钱在这里住下去。出院的要求提出后,值班医生告诉她,主任要找她谈一谈。 她被带到主任的办公室。主任一见到她就说:“听说你想出院啊,是不是不信任我们?” 她低头,说:“没有。” 主任说:“我告诉你呀,你这回不但不能出院,而且,还要住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我们把你的肾脏移植手术做完了,让你养好。然后,让你⾼⾼兴兴地出院!你没意见吧?” 她抬头,看主任,看不出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是幽默还是恶作剧。她笑了笑,想核实一下自己的听觉: “手术?” “对呀。”泌尿科的这位主任有五十多岁了,一向不苟言笑,是那种很典型很老派的知识分子。他重复说:“我们要把你那个坏死的肾换了。” “换肾?” 主任的助手,一个年轻些的医生 ![]() 主任说:“第一阶段,我们要把你的⾝体全面检查一下,不过你的情况我们都了解。然后,要选择合适的器官源…” 林星只能怀疑自己尚未睡醒,她故意放大声音来刺 ![]() 主任看着她,说:“你想知道你这个情况再拖下去会是什么后果吗?你下次再昏过去可就不一定能抢救过来了。” 林星鼻子一酸,眼圈立即红了。自她得了这病之后,从没有任何人,包括医生,也包括主任,跟她说过一个死字。做医生的人也许都是刻意回避这个字眼的。刚才主任说到了死,但也没用死字。她想,她没有⽗⺟没有亲人,吴晓也离她而去,这个世界对她已经没有一丝挽留了,她不怕自己说出这个字来: “主任,我知道我快死了,我也没想我还能活多久…” 主任和他的助手对视一眼,大概没想到他们会把林星的情绪弄得如此伤 ![]() 主任也鼓励说:“那是以前,以前我不敢说什么,现在既然你有能力做这个手术了,我们一定会把你治好的。我们有信心,你也应该有信心!” 林星不明⽩。 年轻医生说:“手术的费用你的朋友已经替你付了,你放心好了。” 林星不敢相信地问:“谁?我的朋友?” 早上七点整,林星上了担架车,被护士们推着,穿过拐来拐去的长长的走廊,往手术室去。她盖在棉被里的⾝体是⾚裸的,就和二十一年前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一模一样。现在,她正沿着这条漫长而昏暗的走廊,走向自己的生新,或许,走向最终的死亡。她已经被医生郑重地告知手术可能存在的失败和风险,她连想都没想就毫不犹豫地在应当由亲属签字的地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她找不到任何亲属,为她签这个字。 签字时她心里还是有种异样的痛苦和恐惧,尽管她在这世界上是如此的孤独,却难说一句“⾚条条来去无牵挂”这样的豪言壮语,因为她毕竟还有一个放弃不了的牵挂——如果手术失败,如果发生了意外,她就再也见不到吴晓啦,她想吴晓能知道她的最后一刻还在等着他吗? 在手术的前夜,她非常郑重地,悄悄写下了自己的遗书。遗书的抬头写着“亲 ![]() ![]() 亲 ![]() 明天,我可能就要永远离开你了。现在,我心里特别孤单。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你带给我的快乐我还没有报答呢。如果人死之后还有灵魂的话,那我真想看到你又有了幸福的生活,又有一位比我好的女孩 ![]() 让我再吻一下你的名字吧,吴晓! 林星 这些告别的话让她掉泪了,收笔的刹那她突然又想到了那笔钱,于是在自己的署名下面,又写了一行小字: 你的一些东西,我锁在咱家的⾐柜里了,你一定去拿。 写完,她又想了一会儿,想不出还有什么需要 ![]() ![]() ![]() ![]() ![]() ![]() 上午八点,手术正式开始。⿇醉针是从后背打进去的,她 ![]() ![]() ![]() 她听到了手术器械的叮当声,间接着医生们的话语:这个纱布拿掉…一号尖嘴钳… ![]() ![]() ![]() ![]() ![]() 事前医生并没有说明是全⾝⿇醉还是局部⿇醉,但手术开始不久她就昏然睡去,睡得很死,没有做梦。醒来时手术已经结束了,她已经躺回到病房里,医生护士尚未散去。她想叫主任,主任不在。那位年轻些的医生俯⾝看她,问:“醒了吗? ![]() ![]() 她全⾝没有一点劲儿,软得几乎找不到知觉,但她还是忍不住把最后一点力气推向⾆尖,向医生确认: “活了吗?” “活了,接上以后颜⾊很好,没有黑,也没有花掉,说明循环很好。你看它已经帮你排尿了。” 林星哭了。她知道她得救了。 手术后她在医院住了很久,等着⾝体完全康复。医生和护士都对她很好,还专门找了一个特护员给她喂⽔喂药,晨昏伺候。她想,她是什么时候积了这份德呢?尽管她在手术前就一再追问,可医生始终也没有告诉她,究竟是什么人,承担了这一切的费用。 在手术后第一次能够下地独自行走的时候,她就去了泌尿科主任的办公室。她说主任,我好了,我来谢谢你。主任说谢我⼲什么,我们就是⼲这个的。她说:主任,请您告诉我,是谁让您救我的。主任说:人家要求我们保密的。这样吧,我再和这个人说说你的心情,最好还是让他自己告诉你。 然后就没了消息,几天后她听说主任出国考察去了,一去就是很多天没有回来。她把特护员退了,她很难心安理得地享受这种按小时收费的昂贵的护理。还有术后恢复 ![]() ![]() 冬天到了。下第一场雪之前她出了医院。扬州胡同的家里,还没有烧起暖气,屋里的冰冷和尘土,给人说不尽的萧瑟凄凉。她出院后的第一顿饭没有在家做,家里什么都没有,冰箱里的东西早已败腐不堪。她出了门,坐共公汽车去了一条小街,那街上有一家她只来过一次就永生难忘的小饭馆,那饭馆的名字叫做“小四川” 饭馆里人 ![]() ![]() 她想,难道就是因为选错了时间,他们的幸福才这么短暂? 她又想起键盘手当时喝醉了,酒后真言地说过⻩历上记着这是不宜嫁娶的一天,难道就是因为冲撞了这些灵验的规则,他们的幸福才这么短暂? 她看看单间外面就餐的人们,都是谈笑风生、兴⾼采烈的样子。也许是快要过年的缘故。现在,是这一年中最后的几天了,也是这个世纪最后的几天了,也是这个千年最后的几天了。按照某些西方宗教的说法,这不仅仅是元纪的终结,而且是人类的末⽇。但看看眼前这些人们,一个个多么的轻松快乐,带着过节的心情。由此可见,西方宗教在国中远未深⼊人心,国中人还是相信龙年大吉,连这小饭馆的墙上贴着的葡萄酒广告,都醒目地写着千禧龙三个喜洋洋的大字。林星想,她也应该⾼兴的,她终于能够健康地走出医院,重新走进生活,走进新的世纪。在这个新的世纪里,她还可以走得很远很远。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三十一⽇,全世界都没有第二件事情,都在狂 ![]() ![]() ![]() ![]() 在最后的这个夜晚,全世界每座城市,肯定都有一个中心,像一个祭坛那样,让那些导领人和各界精英在神圣的仪式中代表人类 ![]() 她一个人,在扬州胡同那两间没有开灯的小屋里,呆到晚上十点,还是下楼上了街。街上都快没人了。人们此时果然不是合家相聚辞旧 ![]() ![]() 她就去了天堂酒吧。 天堂酒吧已经人満为患。几乎都是年轻人。也来了不少外国人。大家都有点奇装异服,在⾐着打扮上像约好了似的有点要⾰命的意思。台上演奏的还是那支天堂乐队,那支没有了萨克斯管的天堂乐队。他们一首一首地演奏着各个家国二十世纪有代表 ![]() ![]() ![]() 离钟响还差一个小时,音乐停下来。天堂乐队的钢琴师走到麦克风前,即席讲话。他说:“各位朋友,请大家静一静,静一静,请允许我讲几句话。我们今天的演出马上就要结束了,呆会儿就要转播世纪之 ![]() ![]() ![]() 他说得很情动,含着热泪。在掌声中,《天堂之约》那 ![]() ![]() 在音乐的⾼xdx ![]() ![]() ![]() 她慢慢地走着,在心中持续的旋律中,反复想着过去那些温暖的⽇子,那每一个永记心间的生活场面和平凡细节所带来的伤 ![]() ![]() ![]() 新的时代有什么不同呢?对林星来说,没有。她每天照常上班,采访,写稿子。下了班哪儿都不去,回家,做饭。心里头,依然没有放弃吴晓。对她来说,百年之 ![]() ![]() 而这个界限对那些心中存在某种 ![]() ![]() ![]() 夏卫华送她出来,那别墅前面有个冻住的小湖,湖边栽着枝头枯摇的柳树,他们踩雪踏冰穿过平滑的湖面往公路那边走,彼此的潜意识里都有些久别的隔膜和生疏。林星告诉夏卫华自己结婚了,而且成功地做了肾移植手术,她告诉他的都是喜事和好事。也许正因为看到林星的生活如此顺遂,夏卫华脸上显得别有一番滋味。 他说:“那我还得祝你结婚快乐呢,什么时候给我补一顿喜酒?” 林星说:“等你毕业回来吧,如果我还活着,就给你补。” 夏卫华说:“你不是已经做手术了吗?再活个几十年没问题。怎么样,还要不要我帮你办到国美去留学,或者,去度度假?你应该彻底放松放松。” 林星没有吭声。 夏卫华说:“我是认真的。你这么年轻怎么像个农村的地主婆呀,还想守着你那扬州胡同过一辈子?女人结了婚就都这样 ![]() 林星站住了,她不知为什么眼睛突然 ![]() 夏卫华没听明⽩:“谁回来找不着你?” 林星喉咙发堵,无以为答,一颗眼泪滚下来。她受不了这样強作笑颜隐蔵悲痛,她毕竟面对着她最信赖的朋友。 “吴晓,他走了,他生我气走了,可他一定会回来的,他气一阵就会回来的…” 林星说不下去,很久以来她没再落泪,没再和任何人述说过她的吴晓。但夏卫华的出现,使她又想起了从前,从前她曾经拥有过的梦一样的恋 ![]() 似乎不需要再解释什么,夏卫华显然明⽩了一切。他说:“星星,我早看出来了,你表面上很坚強、很立独,很专注于事业,实际上你是个特别脆弱的女孩儿,太认真也太认死理,所以我早就估计到你会失败的。你和吴晓,你们都还是孩子,谁都不懂得怎么保护自己,怎么避免互相的伤害和失望。我早就猜到你们长不了。” 夏卫华的批评,让她心里更加难过,但她承认夏卫华说得没错,至少事实证明了他说得没错。 他们已经登上光秃秃的湖岸,走上了公路,走到了郊区汽车的站牌下。夏卫华说:你叫个出租车吧,我来付钱。林星说坐共公汽车就可以了。再说,这儿也没出租车。这时她的心情也恢复了平静。她和夏卫华互相注视着,彼此的目光都很亲切。夏卫华再次问道: “既然这样,你更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了,你需要换一个清静的环境休养一阵,也许你会忘掉那些伤心的事情,重新快乐起来。” 林星低头,没有回答。直到共公汽车来了,她才抬起头来,说:“再见吧。”她第一次地主动拥抱了夏卫华,但那是一种告别式的拥抱。她说“我心里一直是 ![]() ![]() ![]() 林星跳上汽车,等汽车开动以后她才去看在站牌下呆立的夏卫华。这个车站只有她一个上车的乘客,也只有夏卫华一个送行的人。他孤零零地,一动不动地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一直站到汽车走远他们彼此谁也看不见谁了。 世纪之初,除去照常上班、照常生活之外,就有了这样一个小小的,让林星心情波动了一阵的 ![]() 和夏卫华相见的第二天,她的心情就完全平静下来。第二天又是透析的⽇子,她早早地就到了医院。在医院的走廊上,她意外地碰见了那个她几乎遗忘了的老察警。 老察警到医院不是来调查什么案子,而是陪着他快八十岁的妈妈看病来了。看他扶着老太太一路蹒跚的样子,倒真是一个典型的孝子。林星因为不期然地看到了察警个人生活中的这个动人的片断,便发觉他们其实也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生活工作老老小小的也都 ![]() 老察警今天穿的当然还是便⾐,见了林星打招呼还 ![]() “吴晓倒是给我来了一封信。” 林星呆住了,说不清这一刹那是惊奇还是难过。这是她和吴晓分手后,第一次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可他既然能给这位形同路人的察警去信,为什么对等在家里的 ![]() 老察警看出她的惊呆,解释说:“我们刚刚把你公公的这个案子彻底破了。你公公不是杀自的,是被一个跟他一起⼲了二十年而且是他最信任的老部下打死的。唉,人和人之间真是不好说。这案子还没往法院起诉呢,吴晓不知怎么就听说了,给我们写了一封信,一是补充一些他知道的情况,二是对安公机关表示 ![]() ![]() 林星问:“那你写了吗?” 老察警说:“可我写了不知道往哪儿寄呀,吴晓的信上没留地址。不过从邮戳上看,是从海上寄出来的。哎,我过几天要去海上出趟差,要不要我替你找找?” 林星不敢相信地问:“怎么找啊?” “我可以托海上 安公局的人帮忙找找,海上市局我倒是 ![]() 林星不知说什么好,只有点头鞠躬“谢谢,谢谢你了!” 每次透析林星都能睡着,但这一次没有。整整五个小时她一直睁着眼睛。她后悔刚才没有向那老察警要那封信看,也许字里行间能看出吴晓现在的境况。所以透析一完她马上就走,她不知道安公局肯不肯把那封信拿出来,也不知道那老察警上午带⺟亲看完病是回家了还是又去上班。 还没走到医院的大门,她在一个拐弯处无意中看见了泌尿科的主任,他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正和一个人低声 ![]() 主任和钢琴师说完话,两人握手告别。主任转⾝往回走,一抬头的视线不偏不正,撞上了林星。 主任笑着跟她打招呼,但笑得不自然:“哟,林星,今天来透析啊。” 林星盯着主任,用一种肯定而坚决的语气,问:“就是他吗?主任!” 主任一愣:“什么?” 林星目不转睛,盯着主任的脸,问:“我做手术的钱、透析的钱、住院的钱,所有的钱,都是他付的吗?” 主任想装傻:“谁付的?” 林星头摇:“主任,我知道您是知识分子,最纯的那种,所以您不善于说谎,您就别再骗我了。” 主任沉默了一下,回答她:“我看,还是让他自己跟你说吧。” 林星向主任鞠了一躬:“谢谢您了。” 她跑出了医院,跑到了车来车往的大街上,早已不见钢琴师的踪影。她换着共公汽车无轨电车一路急匆匆地往钢琴师的家里走,她以前随吴晓去过他家的。在天堂乐队的几个成员中,只有钢琴师独自住,他在一幢砖木结构的旧式小楼里,拥有一间相当空旷的大屋。这便是天堂乐队的老营,是他们平时排练、侃山和聚居的地方。 钢琴师不在家,门锁着,林星就在楼下的门洞里等。小风刮着,地上迂回曲折地流窜着小蛇似的尘土。她耐心地等。天傍黑的时候,钢琴师终于回来了,一个人,低头上楼,没看见林星。林星跟上来,在他用钥匙开门的时候,她叫了一声: “大哥!” 钢琴师回头,有点惊讶地:“哟,林星,你怎么来了,有事儿吗?” 他一边说一边开门。楼道里很暗,他打开灯,想看清林星脸上的表情。可灯一亮林星已经扑通一声冲他屈膝一跪,吓得钢琴师一时慌了手脚。 “哎哟,怎么了怎么了?”他连忙去扶她。 林星说:“大哥,我林星没钱还你,我也不能用别的法儿报答大哥,我只有一拜!” 她把头叩下去,钢琴师嘴里叫着:“快起来快起来!”但拉不起她来。她想,这笔债她怎么还得起呀!除了磕头她什么都不能拿出来,尤其是对一个男人!这个念头让她的心头重负得长跪不起,直到听见那钢琴师一声无奈的叹息: “要拜,你就拜它吧!” 她抬头看去,钢琴师用细长的双手,在她眼前展开了一张小小的纸片,她看清那是从一张汇款单上撕下的留言联。她看到上面一行那么 ![]() ![]() 大哥:用这笔钱给林星做肾移植,这是我欠她的。千万别说这钱是我寄的。拜托。 吴晓 她双手抖抖地接过那张留言联,耳边听见钢琴师如释重负的解释:“钱是从海上汇来的。一共五十万,我全都⼊到医院的账上了。也许真是海上那边的钱好挣,他才去了没多久,怎么一下子就发了这么大的财!” 这行 ![]() ![]() ![]() 乘坐出租车在长虹般的⾼架桥上穿越海上,就像在浩瀚的建筑森林中凌空遨游。林星从一下火车就心情 ![]() ![]() 在这期待已久的重逢真要到来的时刻,她反倒越来越深地陷⼊了一种暗自的惶恐。她始终搞不懂吴晓将近一年的出走,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夫 ![]() ![]() 但无论什么惶恐都不能阻止她満怀希望地登上开往海上的第十三次特快,昨天傍晚一拿到那位老便⾐送来的字条她就毫不犹豫地赶往车站。那张字条上写着一个清楚完整的姓名和地址,下面还有“回家”两个醒目的大字。那是海上的一个酒吧的名字。林星在看到这张字条时几乎情不自 ![]() 不到中午她就找到了这家酒吧,很大的地方,装潢考究而富有情调。一提回家二字出租司机马上就能点头知道,可见多少有些名气。中午这里人不多,供应着品种简单但毫不马虎的西餐。林星坐下来要了一份意式烩面,然后故作顺便地向服务生打听:你们这里晚上有演出吗?服务生说有的,我们这里的演出很出名的,要是来晚了还找不到座位呢。林星问:都有什么节目呢?服务生说很丰富的,你晚上来看看就知道了。林星问:有萨克斯管吗?服务生说:什么?萨克斯管?这个没有。 林星有些愣,嘴里的面条马上寡然无味了。她心绪不宁地吃完面条,先去附近找了个小旅馆房开住下,然后坐立不安地等到太 ![]() ![]() ![]() ![]() ![]() 她叫住一个路过的服务生问:“听说你们这儿有个小伙子吹萨克斯管的,呆会儿有他吹吗?” 服务生大概是新来的,头摇说不知道,但热心地替她向旁边一位领台的姐小咨询。两人用海上话说了半天,才由那位姐小向林星答复: “你要找那个吹萨克斯管的吗?他早走了。” “去哪儿了。” “好像是去德州夜总会了。” “你知道那吹萨克斯管的小伙子叫什么名字吗?” “叫什么不知道,每次他都是吹完了就走,我们和他没有来往的。” “他长什么样子?” “个子⾼⾼的,很漂亮的。” 林星几乎记不清她是怎样结束了和那位领台姐小的 ![]() “德州夜总会!” 她搞不清这个德州夜总会是指山东的德州还是国美的得克萨斯州。好在这“德州”离“回家”不算太远,只隔了几条窄窄的街巷。这里的生意显得比“回家”还好,门前的街道两侧停満了各种汽车。林星没想到她刚刚走进夜总会华丽的门厅,就幻觉般地听见了里边传来一首轻松 ![]() ![]() ![]() 歌舞大厅的⼊口处被厚厚的人墙堵住了,示意着里边已经人満为患。只能出来一个进去一个,出来两个进去一双。她拼命地往里挤,不顾⾝后的指责谩骂,反正骂的都是海上话她也听不懂。在这种地方女孩子的漂亮脸盘一般是不会被人轻易忽视的,几位排在前边的客人很乐意地把她捎了进去。但她冲进歌舞大厅时,那 ![]() ![]() ![]() ![]() ![]() 这时,她看见了吴晓! 吴晓不知从哪儿出现在大舞厅里,和以前一样穿着瘦削有形的⾐服,头发用发胶修饰得轮廓优美。走路的步伐配合着迪斯科的节拍,依然像流川枫那样⾼傲洒脫。他穿过一层层狂舞的人群向门口走去,变幻不定的灯光使他移动的⾝影忽隐忽现。但林星一眼就看见他了,那么无意那么偶然地看见他了,就像是命中注定天作之合! 她大声地,全力地,扩张着⾝上的每一 ![]() “吴晓——” 吴晓继续向门口走,连一个侧⾝的张望都没有。在无数音箱发出的金属般的打击中,任何⾼声的呼喊都变成了遥远的细语。但林星仍然拼出了 ![]() 她追到门口,眼神一 ![]() ![]() 那个男人就是吴晓! 她早该想到的,可一直忽略了,半年多来她百思不解的那个疑问,终于有了一个清楚无误的答案,而这个答案看上去竟是如此的简单易懂,如此的合理和必然。 ——吴晓一直杳无音讯,是因为他在千里之外, ![]() 她眼睁睁地,看着吴晓沉默地拉开了那个女人的车门,她彻底绝望了可还是下意识地喊出了声音: “吴晓…” 吴晓听见了。这个他肯定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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