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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九州·斛珠夫人 作者:萧如瑟 | 书号:44040 时间:2017/11/19 字数:121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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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泰三十三年暮舂的那场醴雨祭典之后,缇兰反复地做着同一个不可解的梦。 那是一个东陆女子,两支钢镞长箭凌 ![]() ![]() 缇兰总是在夜中霍然惊醒,反复回想那张面孔,眉目历历,竟是从未见过。 那些 ![]() ⽇子飞快过去了。叛 ![]() 整整八年, ![]() ![]() 缇兰午后无事,让弓叶扶她去昶王居处闲谈,谁知季昶早一步叫英迦大君跟前的人宣走了,汤乾自当然也随侍着去了。缇兰想了想,道:“也不知道那些狸猧怎么样了?既是出来了,⼲脆咱们上别苑去走走。”别苑外头伺候的人见是缇兰来了,早在地上跪成一排。缇兰⾝份本来尊贵,更兼是英迦大君的亲外甥女、王太子惟一的同⺟姊姊,宮人对她格外奉承。 “咦?今天怎么搬出来了。殿下当心,全在您脚下呢。”弓叶道。 缇兰笑着便俯⾝去摸,原来草地上铺着毡褥,⺟兽蜷成一盘打盹,蓬松大尾巴将绒绒的幼崽圈在里边,只露出五六个粉 ![]() ![]() ![]() 忽然缇兰疑道:“嗳?这小的怎么少了两只?”宮人回道:“那两只特别弱的不敢见⽇光,放在屋里呢。”缇兰道:“怪可怜的,弓叶你扶我进去瞧瞧。”弓叶答应一声,领头的宮人却慌了手脚,叩头道:“实不敢隐瞒殿下,那两只不大好了,样子怪可怕的,徒然惊吓了殿下。”缇兰眉心一扬“我说是瞧瞧,其实又看不见,总归你们说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罢。”宮人们知道她脾气上来了,不敢多话,只是一个劲叩头。 缇兰抬脚就往前走,弓叶连忙赶上去搀着她的手。人是进门去了,还有一句话轻飘飘丢在外头:“我顶讨厌人说瞎话哄我。”领头的宮人伏在地上不敢起来,満头是汗。 刚进了屋子,便听见幼崽哀叫与⽔声扑腾。弓叶像是吃了一惊,以东陆言语极快地喝了句什么,又是一阵⽔花泼溅,幼崽凄厉细弱的叫声才算渐渐平息下去。 缇兰不明就里,面上还含着笑,问:“怎么了?”弓叶愤然说:“这个东陆婆子要把小狸猧浸在桶里溺死呢!托殿下的福,咱们要是来迟一步,可就没救了。”“怎么无缘无故这样狠的心?”缇兰恚道。 狸猧 ![]() 妇人察言观⾊,知道闯下了祸,也不等弓叶问话,自己在地上磕着响头,用东陆语言反复喊着什么,像是告饶。 缇兰听着心里陡然一紧,攥牢了弓叶的手,说话音调都不稳当了,一迭声追问:“她说什么?她说什么?”弓叶答:“这婆子说,这两只崽子眼看就养不活,还要把疫病过给别的崽子,当真不能留了,请殿下明察。”缇兰嘶着声音道:“前八个字,只要那前八个字!你给我一字一字说明⽩了!”弓叶忍着手上钻心的疼,急急说:“她前八个字说的是…‘殿下,不能留它 ![]() ![]() 这句东陆话,她不懂,却记了将近十年,音调起伏抑扬顿挫,皆是历历在心。 烈火焚城的夜晚,六岁的她抱着索兰在王城中奔逃,无处蔵匿。三十二扇云⺟抠金团镶柘榴石的屏风,她在这面,少年在另一面,为各自的命运追逐着,竭力奔走。屏风到了尽头,忽然被他一把拽住了手,两道不相⼲的丝线,就此绾成一个死结,无从拆解。她头一次听见这少年将军的声音,他说的是这句话。 再往后,追兵尽灭,搂着她瑟瑟发抖的小男孩儿终于松开了双臂。四围那样静,遍⾝⾎污的兵士们围绕在他们⾝边,将动 ![]() 那果决勇毅的清澄声音,想来是能够号令万军的,连她这般言语不通的异国女孩,每每听见他的话语,也燃起微小的勇气,咬牙忍下了一次又一次要惊恐尖叫的冲动。 人人都说当年是他救了她,她也一直这样相信。 原来他说的是:殿下,不能留她 ![]() 东陆妇人在地上伏了许久,听不见动静,大着胆子偷眼窥看,只见那⽩⾐的公主直愣愣站在原地,眼上遮着缎带看不清神情,旁边扶着的女奴也不敢出声。约摸过了小半刻的工夫,公主才开口说:“那只好杀了罢。”说毕风也似的掉头走了,⽩裙如崭新的大帆一般飘扬起来。 被准许接近英迦大君⾝侧的人不多,季昶是其中一个。 注辇一国有两个君王,名义上的那个,终年累月在华丽帐幕后散发着腐臭的死气;实际上的这一个,萎缩的⾁体穿着小锦袍,陷在重重衾褥之间,像个骇人的怪婴。每次见到英迦大君,季昶总是忍不住要恶意地想:扼死这个权倾一国的人,只需要用到一只手吧。 季昶见了礼,宮人随即捧来几个羽⽑垫子,侍侯着在矮榻跟前坐下。 “两个月不见,殿下又长⾼了些。”英迦大君斜过眼来看看他,笑道。 注辇人轮廓本来深邃,肤⾊黝黑,多半有着乌浓流丽的大眼睛,可是英迦大君长久不见天⽇,有种 ![]() ![]() ![]() 季昶微微一笑“若能有大君百分之一的睿智,倒真好了。”英迦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道:“你这孩子真伶俐。你那个小将军虽然也聪明,却是一种傻聪明。”“震初他虽然斯文多智,实是武人的刚方 ![]() ![]() ![]() ![]() ![]() ![]() ![]() ![]() ![]() ![]() ![]() ![]() 英迦明知他是扯谎,也不计较,笑道:“贞信重诺,殿下真是深情的人。这样,殿下⽇后荣归东陆的时候,也顺带为缇兰送嫁好了,我那些使臣都是草包,叫他们送些书牒礼物也就罢了,送我那个宝贝外甥女儿却让人放心不下。”季昶俯首道:“定当不负所托,护送公主平安抵达天启。”“如此我就安心了。今后与殿下这样促膝相谈的机会,也是没有了。旭王登基后,下诏召你回国,只怕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先与殿下道一声恭喜与保重。”二十岁的皇子抬眼注视着眼前人的双目深处。当年,正是这个残弱之人教他知道,要反⾝扼住造化的咽喉,除了刀 ![]() ![]() 此刻季昶却看不出他一丝心思端倪,只得立起⾝来,慎重行了一个礼。英迦大君含笑受下了,道:“一介废人,不能起⾝与殿下握别,恕罪。”季昶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来,躬⾝道:“有一件事,季昶心里存了许久,时时想着请教大君,又怕僭越。”“不敢。但凡能为殿下解答,自然知无不言。”“盘枭之变至今已近十年,坊间谣言流布未曾少歇,虽然遮遮掩掩,意思竟是指大君您窃国篡权。”季昶见英迦面⾊如常,大着胆子说下去“大君为何从不辟谣,把实情传扬出去,却⽩⽩背负污名呢?”英迦失笑“你是说实情?”季昶沉稳点头“实情。”那残废的霸者缓慢收敛了笑容,娓娓说道:“我是一个废人,不能纵马挽弓,亦不能航海行商。自然,凭着这个出⾝,只要愿意静静躺在 ![]() ![]() ![]() ![]() ![]() 那⽇我方才从逢南回来,就是宮內的王子,也不一定就知道。宮人、侍卫、內臣,我不知你买通了哪一路人,这是机巧的小手段,布线却不是一两⽇、百十个银铢的事情,于是我知道殿下早有远见,也有心思。 照理来说,世人被当面指斥背信弃义,多半要气急败坏,奇的是你一番话说完,我不仅颜面无损,还觉得你这孩子真是体恤懂事,我肚子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你都知道一个个绕过去。好人揣测坏人的心思是难的,只有坏人才这样明⽩坏人,我又知道了,殿下有谋,还是恶谋。 那时候旭王⾝边义军与勤王军队⽇渐壮大,粮草自然很快不能支持,纵然有商团扶助,毕竟有限,远比不上注辇一国之力。你也是走投无路,才行此一着,⾜见殿下明时势,有胆识。 殿下那时候年纪小,思虑或许不甚缜密,其中一半的主意,我看还是你那个小将军出的。做君王,未必要样样皆能,只要知道什么事儿该听谁的见解,也就算得上是半个明君了——霜还城里那位旭王我不知是何等样人,可殿下这般样样俱全,我不由地想,这一代的东陆帝王,莫不是就在我眼前?”季昶听他这一番话缓缓铺排,正不知道凶吉,及至听到这最后一句,猛然一 ![]() 英迦笑着摆了摆手“我啰噪了这许多,不过是要殿下明⽩,你与我虽各有苦衷,倒是心思相近的人。”季昶心里稍为平静,満面依然是懒洋洋的笑意“我年纪小,贪玩不懂事,大君既然将缇兰嫁与二哥,如何又纵容我在二哥⾝边调⽪捣蛋。”这一下英迦是真的畅快大笑起来,声音尖细犹如夜枭。 “殿下惦记的又不是我手里这点破东西,我何必多管闲事?倒是殿下有一⽇壮志得伸,切不要忘了注辇才是。”季昶告了退,才走到楼下花厅,汤乾自便 ![]() ![]() 她走上二楼南边小暖阁,便听见⾐襟窸窣与刀甲相撞的声音,晓得是季昶与汤乾自都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季昶见跟进来的只有弓叶,道:“你们那个八宝茶呢?我老惦记着,就是你们小气,总不拿出来奉客。”弓叶看看缇兰脸⾊,微笑道:“这就去做,只是那玩意费工夫,殿下多坐会儿。”说着退了下去。 汤乾自静听着弓叶脚步去远,才走过来牵缇兰的手道:“缇兰,我们有话要和你说。”缇兰虽是笑着,明净眉宇间隐约笼着一股愁郁,道:“我也有话要和你说。”“英迦大君要送你去东陆,与我二哥和亲。”季昶咬着牙“他要你跟我一同回去。”缇兰缓缓扬起脸来, ![]() 汤乾自觉得自己手中握着的是一段冰,正缓慢地、无可阻挡地消融下去。 她沉静点头道:“方才我去看狸猧,回来路上大君派人来传我,说的也正是这事…我应承下来了。”此言一出,两个青年都是一愕。 “缇兰,那你与震初…”季昶急急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汤乾自握着她的手,不自觉用了极大的气力。没有话语,只有一肚子岩浆翻滚煎熬,却吐不出来。 缇兰任由他握着,良久才抬首说:“震初,对不住。”他们俩看惯了她平⽇跋扈任 ![]() “你们莫不是吵架了?不要赌气。”季昶道。 缇兰神⾊平板无波,说话的声气亦轻弱,像是个受了重伤的人似的,道:“我哪有。”趁汤乾自渐渐放松了力气,她将手轻缓无声 ![]() 屋子里静了半晌,季昶才滞涩地说:“你且别急。这事儿有个法子,只是极险,未知能成不能成。”缇兰没有半点喜⾊,默然颔首道:“只怕不成。”季昶登时被她噎住了。 这时候弓叶送了八宝茶进来,道:“殿下,贡缎的样子候在外头,等着您选了裁新⾐裳呢。”“等会儿。”缇兰摆手,转⾝走到窗前去。弓叶行毕了礼,下去了。 二月的 ![]() ![]() “缇兰。”缇兰面朝着窗外,漫声答应:“嗯?”季昶道:“如今宛州西面海海上寇横行,不能通航,应是穿过滁潦海,往泉明港去。到了泉明,便有皇宮女官与车辇前来 ![]() “若弓叶能替你进宮,你不如就在泉明暂且住一阵子,震初再转回来接你。”缇兰略一沉 ![]() “缇兰,我答应过,总有一⽇要带你走。如今己耽搁不得了。”汤乾自望着她纤细背影,五內如焚,握刀的手暗暗迸出了青筋。 缇兰点头“原来你一直记着。”顿了顿,又说“时候不早,外头还等着送绸缎样子给我选,顺便唤他们进来罢。”季昶待要说些什么,见缇兰显是逐客的意思,只得忍下。 汤乾自深深望了缇兰一眼,如鲠在喉,声音却还是清朗坚毅“臣下告退。”说罢决然转⾝便走,军袍下摆卷起一阵小小气旋,仿佛多一刻亦不能停留。 弓叶引着一队宮人,送进几十本花样册子来,却见缇兰两手攀住⻩金窗棂,原本纤巧的两肩像是忍着大巨疼痛,都垮了下去。那鸦黑的头发全拆散了,如子夜海上的波澜一泻至地,两道绝长缎带夹杂在內,⽩得触目惊心。 “殿下!”弓叶合⾝扑上去,慌了手脚。 缇兰霍然转回⾝来,下 ![]() ![]() 弓叶骇得几乎要哭了,心里倒还明⽩,忙摒退了宮人,一阵簌簌⾐襟响动后,屋子里只剩了缇兰与她。她去掩上了门,转回来时,缇兰已在桌畔支着额角颓然坐下了。弓叶轻手轻脚取了暖炉搁在她脚下,重沏一杯热茶送到她手里,却被缇兰握住了手,纤细冰冷的五指锢在腕子上。 “弓叶,我有事求你。”她说“你能应承我么?”弓叶见缇兰脸⾊凄凉,忙在她膝侧跪下了“弓叶的命都是殿下的。”缇兰头摇道:“这事非你应承不可,我求你。”弓叶止不住流下泪来“殿下,海贼村寨之间,火并灭门从来不是稀罕的事情,不知有多少寨子里的女孩儿被掳到岸上来贩卖,卖不掉的全成了海贼祭祀龙尾神的人牲,若不是殿下,弓叶七岁上就没命了,哪能锦⾐⽟食活到今天?哪怕殿下要弓叶的命…”缇兰眼里亦盈満酸楚,弯⾝下去抱住了她的女奴,眼泪打在弓叶的轻绡⾐裳上,都是铜钱大的印子,却还是強笑着道:“那回表哥表姊们领我去挑奴隶,容貌 ![]() 三月十二,东陆传来消息,⻩泉关北四⽇五夜的红药原合战中,王师一役毕功,歼敌五万余,叛军残 ![]() ![]() 四月十七,褚仲旭于东陆帝都天启登基,称帝旭,改元天享,领军还朝。 五月初九,大徵使者抵达毕钵罗,呈递文书,通报新帝践祚、故紫簪王妃册立为皇后等一应事宜,又向昶王转呈了召还的诏书。 昶王与缇兰公主一行的行期,定在五月廿⽇。 出了毕钵罗港,乘着仲夏的西南风航⼊滁潦海,昼夜兼程十五⽇,远远就望见了闵钟山。从半天航程以外,便看得见天际朦朦一带灰烟,逐渐驶得近了,才自苍灰 ![]() ⽔手们轻捷地在帆索间跳跃摇 ![]() ![]() 船⾝走了一个大弯,已几乎是船头向海,倾侧着缓缓向西靠泊过去。这样荒蛮冷清的石滩旁,却有一列数个码头,每一个都有二十泊位。往来的只有注辇船舶,多半也只是中午⼊港停泊夜一,船东与商人们登岸,自一道盘曲小路登上石崖顶上的龙尾神庙祭祀祝祷,夜求一梦,次⽇清早便起锚出航。这样⽔深径阔的少有天然良港,却没有商集市镇,连海盗也不愿扎营于此,俨然是座无人之岛。 商船从极东的浩瀚海带来谣言,据说在那里,数百年来始终有驱策鲛鲨的海语者出没,亦有流言说,若能寻到涣海与潍海上某些隐秘海域,用篮子坠下货物,吹响螺号,便有鲛人浮海上面与之 ![]() 缇兰独自立于船首,惯常的简净⽩⾐已换了铺金洒⾚的薄绡袍子,后裾如珍禽翎尾般曳地三尺,飘然 ![]() “缇兰。”她闻声转回头来,向着⾝后唤她的人一笑。浅淡的三分笑意,经 ![]() ![]() 季昶走上前来,与她并肩 ![]() “好久不见你来,几乎不认识了。”季昶笑道。 缇兰亦笑“不过是换了⾐裳罢了。起程之前总是忙,选⾐料、裁⾐裳、学你们东陆宮里那一套一套的规矩,脫不开⾝往你们那儿去。”静默了片刻,缇兰道:“你不怕么?”“什么?”季昶说话总是一副快活懒散的声调,只像个寻常纨绔少年。 她盲翳的双目望着遥远的海天之 ![]() ![]() “神祗们坐在结冰的宮殿里,回忆起远古的年月里那些还能在大地上纵马驰骋的⽇子,就流下泪来。龙尾神的泪⽔是宛如晨星的珍珠,每一颗跌落地面,都在宮殿里 ![]() ![]() ![]() ![]() 通往神庙的岩壁小路只容一人,侍臣卫兵均是纵队徒步而行,单只有两匹驯化了的娇小善攀的岩羚马,供缇兰与季昶乘坐。起初还听得见海涛咆哮,到半 ![]() ![]() 极目四望,南面是金屑粼粼的海面,迟染湾內泊有整支王家船队的码头只剩一道模糊的⽩线。北面神庙背后,细瘦松树皆顺着海风的方向倒伏而生,先是疏朗,到了避风的低处才直立密实起来,一垛垛 ![]() 数百年前的那场山崩把山体劈裂为两半,连带着神庙也只留下半座。那不像是注辇人精巧繁杂的建筑,有人说建造它的是一个早已消亡的远古民族,也有人说,建造它的就是龙尾神自己。建筑出奇的简单⾼大,洁⽩云石堆砌而成,绝无嵌饰。合抱的云石柱基上雕琢龙鳞纹,有的站立冲天,有的倾屺在地,小半已被红⾊的砂土掩埋起来,像远古巨兽的骨骸,剩下半座神庙寂寥地站在那里, ![]() 十二名司礼官唱起了颂歌,表示甘愿畏服于神明威势的意思。调子悠长奇异,言语陌生,据说是那些从风暴中捡得一条 ![]() 季昶伸手牵了缇兰,走进残破神庙穹顶的荫蔽下,汤乾自与弓叶拱卫两侧,侍臣随后鱼贯而⼊。地面上曾铺砌着的云石六角巨砖大半破碎佚失了,露出下面斑驳的基石来, ![]() ![]() 它们雕琢得那样精致而 ![]() 在那静止的、荆棘花冠般的大巨漩涡中心,海洋的主人就坐在那里。西陆诸国崇拜的龙尾神像,皆是这一尊的缩小仿制品——昂首而歌的绝 ![]() ![]() ![]() 十人⾼的龙尾神坐像面前摆放着累累的花串与果物,有些已然枯⼲,有些还新鲜。在这些供物之间夹杂着小小的陶瓮,疾风吹过便扬起烟尘,是海贼奉献给龙尾神的人牲的骨灰。在龙尾神的神庙內,海的子民不起争斗,于是海贼与商旅竟然也就各自祭拜祈祷,相安无事了,只是那些彼此矛盾的愿望,龙尾神会如何裁决,谁也不知道。 侍臣流⽔般送上果物、鲜花与新酒,颂歌宛转飘扬,像一线青烟升上天宇,无穷无尽。 百十人齐整跪伏于神像跟前,低声祝祷两国安泰,海疆宁靖,世代永好,不举兵燹。季昶在人群最前,抬眼睨视面前的神像,相隔十年,初次来时他怯懦稚小,任人布摆,去时却已不是当年的十一岁孩童了。他无声咧嘴,露出一个悖逆而讥嘲的笑。有什么关系呢,所有人都追随在⾝后,谁也看不见他的神情,而他⾝边的这个女子⼲脆是瞎的。面前的石像是这些愚民的神祗,可不是他的。没有人能管束他了。 颂歌的调子顿挫,乍然一收,歌声又烟气般消散无踪了。司礼官首领随即整理了⾐袍,到缇兰与季昶面前跪下,禀报祭礼完毕。 季昶颔首站起,伸手去搀扶缇兰。俯⾝下去的那一瞬间,他听见缇兰正在低语。 “神明啊,求你容赦我,扶助我。”女奴弓叶也正要弯⾝搀扶缇兰。季昶看见,背着光的昏暗中,女奴美丽的眼里坠下一滴无声的泪。 汤乾自站在他们⾝后,像一抹幽微的影。 Www.BaNiAN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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