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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史铁生散文、随笔集 作者:史铁生 | 书号:43231 时间:2017/11/4 字数:1545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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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为什么要写作? 最简要的回答就是:为了不至于杀自。为什么要种田呢?为什么要做工吃饭呢?为了不至于饿死冻死。好了,写作就是为了不至于杀自。人之为人在于多一个⽑病,除了活着还得知道究竟活的什么劲儿。种田做工吃饭乃是为活着提供物质保证,没有了就饿死冻死;写作便是要为活着找到可靠的理由,终于扰不到就难免杀自或还不如杀自。 区分人与动物的界线有很多条,但因其繁复看似越来越不甚鲜明了,譬如“思维和语言”有些科学家说“人类可能不是唯一能思维和说话的动物”另一些科学家则坚持认为那是人类所独有的。若以我这非学者的通俗眼光看,倒是有三条非常明显又简便的区分线摆在这儿:会不会杀自(是会不会,不是有没有)。这天地间会杀自的只有人类。除了活着还要问其理由的只有人类。丰⾐⾜食且⾝体健康忽一⽇发现没有了这样继续下去的理由从而想出跳楼卧轨吃大量安眠药等等千条妙计的只有人类。最后,会写作的只有人类。 鲸的集体上岸“杀自”呢?我看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杀自、我猜这准是相当于醉后的坠⼊茅坑之类,真正的杀自是明确地找死,我看鲸不是。倘若有一天科学家们证明鲸是真正的杀自,那么我建议赶紧下海去买它们的书,我认为会杀自的类都是会写作的类。 去除种种表面上的原因看,写作就是要为生存找一个至一万个精神上的理由,以便生活不只是一个生物过程,更是一个充实、旺盛、快乐和镇静的精神过程:如果求生是包括人在內的一切生物的本能,那么人比其它生物已然又多了一种本能了,那就虽不单要活还要活得明⽩。若不能明⽩则还不如不活那就⼲脆死了吧。所以人会杀自,所以人要写作,所以人是为了不致杀自而写作。这道理真简单,简单到容易被忘记。 二历史上杀自了的大作家很多,是怎么回事?是杀自意识导致写作行为呢还是相反? 先说后面一个问题。至少文化⾰命提供了一个证明:在允许自由写作的地方和时期固然仍有杀自的事情发生,但在不允许自由写作的地方和时期,杀自的事情就更多。 可是,文⾰中多数的杀自者并不是因为不允许其写作呀?而被剥夺了写作权利的人倒是多数都没有杀自呀?我想必是这样的:写作行为不一定非用纸笔不可,人可以在肚子里为生存找到理由。不能这样⼲的人不用谁来剥夺他他也不会写作,以往从别人那儿抄来的理由又忽失去,自己又无能再找来一个别样的理由、他不杀自还⼲什么?被夺了纸笔却会写作的人则不同了,他在肚子里写可怎么剥夺?以往的理由尽可作灰飞烟灭但他渐渐看出了新的理由,相信了还不到去死的时候。譬如一个老实巴 ![]() ![]() ![]() 既如此,又何以在不允许自由写作的地方和时期里杀自事情会更多呢?原因似有三:一是思想专制就像传染 ![]() ![]() ![]() 值得放心的是,人类数十万年进化来的成果不会毁于一旦,专制可以造成一时的愚钝与困惑,但只要会杀自的光荣犹在就不致退回成猴子去,有声的无声的以死议抗一多,便等于在呼唤自由便注定导致重新寻找生的理由。自由写作躲在很多个被窝里开始然后涌上广场, ![]() 顺便想到一种会用纸笔却从不会自由写作的人,他们除了会发现大好形势外就再发现不了别的。他们不会杀自,他们的不会杀自不是因为找到了理由,而是不需要理由,随便给他个什么理由他也可以唱,就像鹦鹉。 再说前面的问题——为什么很多大作家杀自了?换一种情况看看:你自由地为生存寻找理由,社会也给你这自由,怎么样呢?结果你仍然可能找不到。这时候,困难已不源于社会问题了,而是出自人本的问题的艰深。譬如死亡与残病,譬如 ![]() 人活着是为了 ![]() ![]() ![]() ![]() ![]() 我看他们的死就是这样的。虽然我们希望他们再坚持一下不要急着去死。但我们没法希望人类在进步的途中不付死的代价。 在这种时候,也可以说是写作行为导致了杀自意识的。其实这就像 ![]() ![]() “反动”一词甚妙,谁不允许人们追寻进而不允许人们不満,谁自是反动派。 这儿没有提倡杀自的意思,我想这一点是清楚的。长寿的托尔斯泰比杀自了的马雅可夫斯基更伟大,至于那些因一点平庸的私 ![]() 三有人说写作是为了好玩 大概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他活的比较顺遂,以写作为一项游戏,以便生活丰富多彩更值得一过。这没什么不好,凡可使人快乐的事都是好事,都应该。问题在于,要是实际生活已经够好玩了,他⼲嘛还要用写作来补充呢?他的写作若仅仅描摹已经够好玩了的实际生活,他又能从写作中得到什么额外的好玩呢?显而易见,他也是有着某类梦想要靠写作来实现,也是在为生存寻找更为精彩的理由。视此寻找为好玩,实在比把它当成负担来得深刻(后面会说到这件事)。那么,这还是为了不致杀自而写作吗?只要想想假如取消他这游戏权利会怎么样,就知道了。对于望渴好玩的人来说,单调无聊的⽇子也是凶器。更何况,人自打意识到了“好玩”就算中了魔了“好玩”的等级步步⾼升哪有个止境? 所以不能不想想究竟怎样最好玩,也不能不想想到底玩的什么劲儿,倘若终于不知道呢? 那可就不是玩的了。只有意识不到“好玩”的种类,才能永远玩得顺遂,譬如一只被娇惯的狗,一只马戏团里的猴子,所以人在软弱时会羡慕它们,不必争辩说谁就是这星球上最灿烂的花朵,但人不是狗乃为基本事实,上帝顶多对此表示歉意,事实却要由无辜的我们承当。看人类如何能从这天定的困境之中找到 ![]() 另一种情况是:他为生存寻找理由却终于看到了智力的绝境——你不可能把矛盾认识完,因而你无从 ![]() ![]() ![]() ![]() 这便是尼采说的酒神精神吧?他认为人生只有求助于审美而获得意义。看来尼采也通禅机,禅说人是“生而为艺术家”的“是生活的创造 ![]() ![]() ![]() ![]() 他们不像我这么夸夸其谈,只是极其简单他说道:呵,这是多么呼玩。 那么死呢?死我不知道,我没死过。我不知道它好玩不好玩。我准备最后去玩它,好在它跑不了。我只知道,假如没有死的催促和提示,我们准会疲疲塌塌地活得没了兴致没了胃口,生活会像七个永远唱下去的样板戏那样让人失却了新奇 ![]() ![]() ![]() ![]() 这是我对“好玩”的理解。 四不想当大师的诗人就不是好诗人吗 我一会儿觉得这话有理,一会儿又觉得这是胡说。 “一个人,写小说,无所谓写什么只要能发表他就写,只要写到能发表的程度他就开心极了。他写了一篇四万字的小说,编辑说您要是砍下一万五去咱们就发,他竟然豁达到把砍的权利也 ![]() ![]() 其余的时候我觉得那句话是胡说。它是“不想当元帅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的套用,套用无罪,但元帅和诗人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就像政治和艺术)。元帅面对的是人际的战争,他依仗超群的智力,还要有“一代天骄”式的自信甚至狂妄,他的目的很单纯—— ![]() 诗人呢?为了強调不如说诗人的天才出于绝望(他曾像所有的人一样向外界寻找过幸福天堂,但“过尽千帆皆不是”于是诗人才有了存在的必要),他面对的是上帝布下的 ![]() ![]() ![]() (没唱我们是大师)。你也许能成为大师也许成不了,不如走自己的路置大师于不顾。大师的席位为数极少,群起而争当之,倒怕是大师的毁灭之路。大师是自然呈现的,像一颗流星,想不想当它近乎一句废话。再说又怎么当法呢?遵照前任大师的路子去走?结果弄出来的常是抄袭或效颦之作。要不就突破前任大师的路子去走?可这下谁又知道那一定是通向大师之路呢?真正的大师是鬼使神差的探险家,他喜 ![]() ![]() 国中文坛的悲哀常在于元帅式的人际服征,作家的危机 ![]() ![]() ![]() ![]() 这是没有贬低元帅的意思,元帅就是元帅否则就不是元帅。而我们见过,元帅在大战之后的陈尸万千的场战上走过,表情如天幕一般沉寂,步态像伴着星辰的运行,没有胜利者的骄狂,有的是思想者的 ![]() 五文学分为几种、以及雅俗共赏 我看是有三种文学:纯文学、严肃文学和通俗文学。 纯文学是面对着人本的困境。譬如对死亡的默想、对生命的沉思,譬如人的 ![]() ![]() ![]() ![]() ![]() 人当然不可能无视社会、政治、阶级,严肃文学便是侧重于这一层面。譬如贫困与奢华与败腐:专制与主民与进步,法律与虚伪与良知等等,这些确实与社会制度等等紧密联系着。文学在这儿为伸张正义而呐喊,促进着社会的进步,这当然是非常必要的,它的必要 ![]() 通俗文学主要是为着人的乐娱需要,人不能没有乐娱。它还为人们提供知识,人的好奇心需要満⾜。 但这三种文学又常常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他,难以划一条清晰的线。有一年朋友们携我去海南岛旅游,船过珠江口,发现很难在河与海之间划一条清晰的线,但船继续前行,你终于知道这是海了不再是河。所以这三种文学终是可以分辨的,若分辨,我自己的看法就是依据上述标准。若从文学创作是为人的生存寻找更可靠的理由,为了人生更壮美地实现这一观点看,这三种文学当然是可以分出⾼下的,但它们存在的理由却一样充分,因为缺其一则另外两种也为不可,文学是一个整体,正如生活是一部 ![]() 那么是不是每一部作品都应该追求雅俗共赏呢?先别说应不应该,先问可不可能。 事实上不可能!雅俗共赏的作品是一种罕见的现象,而且最难堪的是,既便对这罕见的现象,也是乐其俗者赏其俗、知其雅者赏其雅。同一部《红楼梦》,因读者之异,实际上竟作了一俗一雅两本书。既然如此又何必非把雅俗捆绑在一部作品里不可呢?雅俗共赏不在于书而在于读者,读者倘能兼赏雅俗,他完全可以读了卡夫卡又读梁羽生,也可以一气读全了《红楼梦》。雅是必要的,俗也是必要的,雅俗 ![]() 六现实主义的写作方法生命力最強吗? 我想现实主义肯定是指一种具体的写作方法(或方式),绝非是说“源于现实反映现实”就是现实主义,否则一切作品岂不都是现实主义作品了?因为任何一部作品都必曲曲折折地牵涉着生活现实,任何一位作家都是从现实生活中获取创作的灵 ![]() ![]() 只要细细品味就会明⽩,不管是卡夫卡还是博尔赫斯,也不管是科幻小说还是历史小说,都不可能不是“源于现实反映现实”[注〕的。甚至说到历史,都是只有现实史,因为往事不可能原原本本地复制,人们只可能 ![]() 这种写作方法最突出的一个特点就是:它是把形式和內容分开来对待的,认为內容就是內容是第一位的,形式单是形式位在其次,最多赞成內容与形式的谐和(但这仍然是分开来对待的结果)。总之最关键的一点——它认为內容是装在形式里面的,虽然应该装得恰当。这就让人想起容器,它可以装任何 ![]() ![]() ![]() ![]() 而以“形式即內容”为特征的一些现代流派,看似倒是短命,一派派一种种一代代更迭迅速,有些形式只被用过一次至几次便告收场,谁胆敢再用谁就有抄袭之嫌人家一眼就认出你卖的是哪路拳脚,因而黯然而无创造之光荣了。这有时弄得现代派们很是伤心窝火。细想其实不必。形式即內容,形式即非容器,它毋宁说是雕塑,它是实心的是死膛的,它不能装酒装⽔装故事,它什么都不能装,它除了是它自己之外没别的用场可派,它的形式就是內容你用它的形式岂不就是抄袭它的內容吗?所以一般它不讲故事,讲故事也不在于故事而在于讲。我想《李自成》换一种讲法也还是可以的,而且用这种方法还可以讲无数的故事。而《去年在马里昂巴》你就没办法给它换个形式,要换就只好等到“明年在马里昂巴”而且你用这种形式所能讲的故事也是非常非常有限的。既作了“形式即內容”的一派,就必须要在形式上不断地创新,否则內容也一同沦为老朽,这不值得伤心窝火,对创造者来说这正是一派大好天地。正如把內容作首位的一派也必须在內容上时时更新一样。 这好像没什么,这不过是两条路没什么可争执的了。你能说谁比谁更有生命力呢? 你一定要拿“形式即容器”的形式来和“形式即內容”的形式做比较,是不公正的,是叫风马牛拜天地。应该以前者的內容和后者的形式来比较,就清楚了,它们都需要不断地更新创造,它们也都有伟大的作品流传千古。 写到这儿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我总以为“脫离时代精神”的罪名是加不到任何艺术流派头上的,因为艺术正是在精神 ![]() 七有意味的形式从何而来? 有意味的形式,这指的当然不是“形式即容器”的形式,当然是“形式即內容”的形式。这內容不像装在容器里的內容那般了然,不是用各种逻辑推导一番便可以明晰的,它是超智力的,但你却可以 ![]() ![]() ![]() 甚至竟是这样:你越是分析越是推理你就越是离它远,你⼲脆就不能真正 ![]() 这儿是智力的盲点,这儿是悟 ![]() ![]() ![]() ![]() ![]() 所以将此种东西名之为“意味”以区别装在容器里的那些明晰的內容。 意味者,可意会不可言传也。意味就不是靠着文字的直述,而是靠语言的形式。语言形式并不单指词汇的选择和句子的构造,通篇的结构更是重要的语言形式。所以要紧的不是故事而是讲。所以真正的棋家竟不大看重输赢,而非常赞叹棋形的美妙,后者比前者给棋家的 ![]() ![]() ![]() ![]() 一切形式,都是来自人与外部世界相处的形式。你以什么样的形式与世界相处,你便会获得或创造出什么样的艺术形式。你以装在世界里的形式与世界相处,它是它我是我,它不过容纳着我,你大概就仅相信“形式即容器”你就一味地讲那些听来的见来的客观故事,而丝毫不觉察你的主观与这故事的连接有什么意味。当你 ![]() ![]() ![]() “有意味的形式”各种各样,它们被创造出来,我猜不是像掷骰子那样撞到的运气,也是出自人与世界相处的不同形式,你仅仅在社会层面上与世界相处,倘由你来把《红楼梦》改编成电视剧的话,你当然会把贾宝⽟的结局改为沿街乞讨之类。你以人类大军之一员的形式与世界相处,你大概才能体会,最后的场战为什么形同荒漠、教堂的尖顶何以指望苍天。你以宇宙大结构之一点的形式参与着所谓存在这一优美舞蹈,你就会 ![]() ![]() ![]() ![]() ![]() 人与世界相处的形式是无穷多的,就像一个小圆由一个大圆包含着,大圆又由更大圆包含着,以至无穷。我们不理解的东西大多了,我们的悟 ![]() ![]() 八美是主观的 我相信美是主观的。当你说一个东西是美的之时,其实只是在说明你对那东西的 ![]() ![]() ![]() ![]() ![]() 随便一个略具风姿的少女都比罗丹的“老娼妇”漂亮,但哪一个更具美的意义却不一定,多半倒是后者。漂亮单作用于人的理生 ![]() ![]() ![]() 我差不多觉得上述文字都是废话,因为事情过于明⽩了。但是一涉及到写作,上述问题又似乎不那么明⽩了,至少是你明⽩我明⽩而某些管我们的人不明⽩。譬如:凭什么要由某人给我们规定该写什么和不该写什么呢?如果美单出自他一个人的大脑当然也可以,但已经没人相信这是可能的事了。如果美是唯一的一碗饭,这碗饭由他锁在自己的柜橱里,在喜庆的⽇子他开恩拨一点在我们的碗里让我们也尝尝,如果是这样当然就只好这样。但可惜不是这样。很不凑巧美不是这样的一碗饭。美是每一个精神都有能力发展都有权去创造的,我们⼲嘛要由你来告诉我们?尤其我们⼲嘛要受你的限制?再譬如深⼊生活,凭什么说我们在这儿过了半辈子的生活是不深⼊的生活,而到某个地方呆三个月反倒是深⼊的?厂长知道哪儿有什么土特产令采购员去联系进货,李四光懂得哪儿有石油带工人们去钻井,均收极佳效果。但美不是哪方土特产也不是矿物,处处皆有美在正像人人都可作佛,美弥漫于精神的弥漫处。望渴自由的灵魂越是可以在那儿痛享自由,那儿的美便越是弥漫得浓厚,在相反的地方美变得稀薄。进一步说,美的浓厚还是稀薄,决定于人的精神的坚強还是孱弱,不屈还是奴化,纯净还是污秽,生长创造还是⼲涸萎缩,不分处所。你被押送到地狱,你也可以燃起悲壮的烈火,你人云亦云侥幸得上天堂,你也可能只是个戏调仙女的猪八戒。与通常说到真理时的逻辑一样,美也是在探索与创造中,她不归谁占有因而也不容谁強行指令。“天蓬元帅”因要強占造化之美,结果只落得个嘴长耳大降为人间的笑料。 美除了不畏強权不以物喜之外,还不能容忍狡猾智力的愚弄。她就是世界她就是孩子——原始艺术之美的原因大约就在于此,他们从天真的梦中醒来,还不曾沾染強权、物 ![]() ![]() 九童心是最美的呜? 假如人不至于长大,童心就是最美的一直是最美的。可惜人终归要长大,从原始的纯朴走来必途经各类文明,仅具童心的稚拙就觉不够。常见纯朴的乡间一旦接触了外界的文明,便焦躁不安民风顿转;常见敦厚的农民一已为商人的伎俩所熏染,立刻变得狡狯油猾。童心虽美却娇 ![]() ![]() ![]() ![]() ![]() ![]() ![]() ![]() ![]() ![]() ![]() ![]() 这时再回过头去看那原始艺术,才不至于蜂拥而去蛮荒之地以为时髦,才不至于卖弄风情般地将远古的遗物缀満全⾝,这时他们已亲⾝体会了祖先的梦想,接过来的与其说是一份遗产毋宁说是一个起点,然后上路登程,漂泊创造去了。 十美于人道主义 关于人道主义,我与一位朋友有过几次简短的争论。我说人道主义是极好的,他说人道主义是远远不够的。我一时真以为撞见了鬼。说来说去我才明⽩,他之所以说其不够,是因为旧有的人道主义已约定俗成仅具这样的內涵:救死扶伤、周贫济困、怜孤恤寡等等,这显然是远远不够。我们所说的极好的人道主义是这样的:不仅关怀人的⾁体,更尊重和倡导人的精神自由实现。倘仅将要死的人救活,将⾝体的伤病医好,却把鲜活的精神晾⼲或冷冻,或加封上锁牵着她游街,或对她百般強加⼲涉令其不能自由舒展,这实在是最大的不人道。人的 ![]() ![]() ![]() ![]() 这可真是两难了。,也许我们必得兼而做到这两点。这让我想起了神话。在我们听一个神话或讲一个神话的时候,我们既知那是虚构,又全心沉人其中,随其哀乐而哀乐,伴其喜怒而喜怒,一概认真。也许这就是“佛法非佛法,佛法也”吧。神话非神话,神话也——我们从原始的梦中醒来,天地间无比寂寞,便开始讲一个动人的神话给生命灌⼊神彩,千万个泥捏的小人才真的活脫了,一路走去,认真地奔向那个神话,生命也就获得了实真的 ![]() 说到传统,也许不该把它理解为源,而应理解为流。譬如老子的原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它在几千年的历史中以什么意义在起作用。将其理解为流还有一个好处,即是说它还要发展还要奔流,还要在一个有机的结构中起到作用,而不是把旧有的玩意儿搬出来硬 ![]() 以上文字与“学术”二字绝不沾边,我从来敬畏那两个字,不敢与之攀亲,正在这时来了一位朋友,向我传达了一位名⼊的教导:“人一思索,上帝就发笑。”我想就把我这篇喃喃自语题为“答自己问”吧,《作家》愿意刊用,我也很⾼兴,供上帝和民人发笑。 猛地想起一部电视片中的一段解说词:“有一天,所有被关在宠子里驯养的野生动物,将远离人类,重现它们在远古时代自由自在的生活,那一天就是野生动物的节⽇。” 我想,那一天也将是人类的节⽇,人不再想统治这个世界了,而是要与万物平等和睦地相处,人也不再自制牢笼,精神也将像那 ![]() 1987年10月23⽇ (注)说“反映”不如说“实现”写作不是为了反映生活,而是以寻找以创造去实现人生,生命就是一个寻找和创造的过程,人以此过程而为人。因此它甚至不是一项事业,它更像一个虔诚而庄严的礼拜。“反映”只是脚印,人走路不是为了留下脚印,但人走路必会留下脚印,后人可以在这脚印上看出某种“反映” Www.BaNiAN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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