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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小说网 > 短篇文学 > 张晓风经典散文集 作者:张晓风 | 书号:40391 时间:2017/10/4 字数:40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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⒈眼神 夜深了,我在看报——我老是等到深夜才有空看报,渐渐的,觉得自己不是在看新闻,而是在读历史。 美联社的消息,国美乔治亚州,一个属于WTOC的电视台摄影记者,名叫柏格,二十三岁,正背着精良的器材去抢一则新闻,新闻的內容是“察警救投⽔女子”如果拍得好——不管救人的结果是成功或失败——都够精彩刺 ![]() 凌晨三时,他站在沙凡河岸上,九月下旬,是已凉天气了,他的镜头对准河⽔,对准女子,对准察警投下的救生圈,一切紧张的情节都在灵敏的、⾼ ![]() 可是,突然间,事情有了变化。 柏格发现镜头中的那女子 ![]() 那天请晨,他空手回到电视台,他没有拍到新闻,他自己成了新闻。 我放下报纸望着窗外的夜⾊出神,故事前半部的那个记者,多像我和我所 ![]() ![]() 而今夜的柏格却是另一种旧识,怎样的旧识呢?是线装书里说的人溺已溺的古老典型啊!学院的训练无非的归纳、演绎、分析、比较中兜圈了,但沙凡纳河上的那记者却纵⾝一跃,在凌晨的寒波中抢回一条几乎僵冷的生命——整个晚上我觉得暖和而全安,仿佛被救的是我,我那本质上容易负伤的沉浮在回流中的一颗心。整个故事虽然发生在一条我所不认识的河上,虽然是一个我所不认识的人救了另一个我所不认识的人,但接住了那温煦美丽眼神的,却是我啊! ⒉枯茎的秘密 秋凉的季节,我下决心把家里的翠玲珑重 ![]() ![]() ![]() ![]() 拔掉了所有的茎蔓,重捣故土,然后一一摘芽重 ![]() ![]() ![]() 故事的背景是这样的,选上这种翠玲珑来种,是因为它出⾝最 ![]() ![]() 此刻由于拔得⼲净,才大吃一惊发现这个家族里的辛酸史,原来平时执行绿⾊任务的,全是那些第二代的芽尖。至于那些芽下面的 ![]() 枯茎短则半尺,长则尺馀,既⻩又细,是真正的“气若游丝”怪就怪在这把⼲瘪丑陋的枯茎上,分别还从从容容的长出些新芽来。 我呆看了好一会,直觉地判断这些 ![]() ![]() ![]() ![]() 天很蓝,云很淡,负微微作凉,我没有说什么,翠玲珑也没有说什么,我坐在那里,像风接触一份秘密文件似的,觉得一部翠玲珑的家族存亡续绝史全摊在我面前了。 那天早晨我把绿芽从一条条烈士型的枯茎上摘下来,一一重 ![]() “再见!我懂得,”我替绿芽向枯茎告别“我懂得你付给我的是什么,那是饿倒之前的一口粮,那是在渴死之先的一滴⽔,将来,我也会善待我们的新芽的。” “去吧!去吧!我们等的就是这一天啊!”我又忙着转过来替枯茎说话“活着是重要的,一切好事总要活着才能等到,对不对?你看,多好的松软的新土!去吧,去吧,别伤心,事情就是这样的,没什么,我们可以瞑目了…” 在亚热带,秋天其实只是比较忧悒却又故作 ![]() ![]() ⒊黑发的巨索 看完大殿,我们绕到后廊上去。 在京都奈良一带,看古寺几乎可以变成一种全力以赴的职业,早上看,中午看,⻩昏看,晚上则翻查资料并乖乖觉睡,以便⾜精神第二天再看…我有点怕自己被古典的美宠坏了,我怕自己因为看惯了沉黯的大柱,庄严的飞檐而终于浑然无动了。 那一天,我们去的地方叫东本愿寺。 大殿里有人在膜拜,有人在宣讲。院子里鸽子缓步而行,且不时到仰莲般的贮池里喝一口⽔。梁问燕子飞,风过处檐角铃声铮然,我想起盛唐… 也许是建筑本⾝的设计如此,我不知自己为什么给引到这后廊上来,这里几乎一无景观,我停在一只大柜子的前面,无趣的老式大柜子,除了脚架大约有一人⾼,四四方方,十分结实笨重,柜子里放着一团脏脏旧旧的物事。我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捆 ![]() ![]() ![]() 等看了说明卡片,才知道这种绳子叫“⽑纲”、“⽑纲”又是什么?我努力去看说明,原来这绳子极有来历:那千丝万缕竟全是明治年间女子的头发。当时建寺需要木材,而木材必须巨索来拉,而巨索并不见得坚韧,村里的女人于是便把头发剪了, ![]() 美丽是什么?是古往今来一切坚持的悲愿吧?是一女子在落发之际的凛然一笑吧?是将丝黑般的青发委弃尘泥的甘心捐舍吧?是一世一世的后人站在柜前的心惊神驰吧? 所有明治年间的美丽青丝岂不早成为飘飞的暮雪,所有的暮雪岂不都早已随着苍茫的枯骨化为滓泥?独有这利剪切截的愿心仍然千回百绕,盘桓如曲折的心事。信仰是什么?那古雅木造结构说不完的,让沉沉的黑瓦去说,黑瓦说不尽的,让飞檐去说,飞檐说不清的让梁燕去说,至于梁燕诉不尽的、廓然的石板前庭形容不来的、贮⽔池里的一方暮云描摹不出的、以及⻩昏梵唱所勾勒不成的、却让万千女子青丝编成的巨索一语道破。 想起京都,我总是想起那绵长恒存如一部历史的结实的发索。 ⒋不必打开的画幅 “唉,我来跟你说一个我的老师的故事。”他说。 他是美术家,七十岁了,他的老师想必更老吧?“你的老师,”我问“他还活着吗?” “还活着吧,他的名字是庞熏琹,大概八十多岁了,在京北。” “你是在杭州美专的时候跟他的吗?那是哪一年?” “不错,那是1936年。” 我暗自心惊,刚好半个世纪呢!我不 ![]() 他是早期留法的,在巴黎,画些很东方情调的油画,画着画着,也画了九年了。有一天,有人介绍他认识当时一位非常出名的老评论家,相约到咖啡馆见面。年轻的庞先生当然很奋兴很紧张,兴匆匆的抱了大捆的画去赴约。和这样权威的评论家见面,如果作品一经品题,那真是⾝价百倍,就算被指拔一下,也会受教无穷。没想到人到了咖啡馆,彼此见过,庞先生正想打开画布,对方却一把按住,说: “不急,我先来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你几岁出国的,第二,你在巴黎几年了?” “我十九岁出国,在巴黎待了九年。” “晤,如果这样,画就不必打开了,我也不必看了,”评论家的表情十分决绝而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十九刚出国,太年轻,那时候你还不懂什么叫国中。巴黎九年,也嫌太短,你也不知道什么叫西方——这样一来,你的画里还有什么可看的?哪里还需要打开?” 年轻的画家当场震住,他原来总以为自己不外受到批评或得到肯定,但居然两者都不是,他的画居然是连看都不必看的画,连打开的动作都嫌多余。 那以后,他认真的想到束装回国,以后他到杭州美专教画,后来还试着用铁线描法画苗人的生活,画的极好。 听了这样的事我噤默不能赞一词,那名満巴黎的评论家真是个异人。他平⽇看了画,固有卓见,此番连不看画,也有当头 ![]() 但我——这五十年后来听故事的人——所急切的和他却有一点不同,他所说的重点在昧于东方、西方的无知无从,我所警怵深惕的却是由于无知无明而产生的情无所钟、心无所系、意气无所鼓 ![]() 但是被这多芒角的故事擦伤,伤得最疼的一点却是:那些住在自己国土上的人就不背井离乡了吗?像塑胶花一样繁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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