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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小说网 > 短篇文学 > 张晓风经典散文集 作者:张晓风 | 书号:40391 时间:2017/10/4 字数:60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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⒈![]() 小说课上,正讲着小说,我停下来发问:“ ![]() “恨!” 大约因为对答案很有把握,他们回答得很快而且大声,神情明亮悦愉,此刻如果教室外面走过一个不懂国中话的老外,随他猜一百次也猜不出他们唱歌般快乐的声音竟在说一个“恨”字。 我环顾教室,心里浩叹,只因为年轻啊,只因为太年轻啊,我放下书,说: “这样说吧,譬如说你现在正谈恋 ![]() ‘XXX,我恨你!’ 如果情节是这样的,那么,你应该庆幸,居然被别人痛恨了半个世纪,恨也是一种很容易疲倦的情 ![]() “XXX,还认得我吗?’ 对方愣愣的呆望着你说: ‘啊,有点面 ![]() 全班生学都笑起来,大概想象中那场面太滑稽太尴尬吧? “所以说, ![]() 笑罢的生学能听得进结论吗?——只因为太年轻啊, ![]() ⒉受创 来采访的生学在客厅沙发上坐成一排,其中一个发问道: “读你的作品,发现你的情 ![]() 我看了她一眼,多年轻的额,多年轻的颊啊,有些问题,如果要问,就该去问岁月,问我,我能回答什么呢?但她的明眸定定的望着我,我忽然笑起来,几乎有点促狭的口气。 “受伤,这种事是有的——但是你要保持一个完完整整不受伤的自己做什么用呢?你非要把你自己保卫得好好的不可吗?” 她惊讶的望着我,一时也答不上话。 人生世上,一颗心从擦伤、灼伤、冻伤、撞伤、 ![]() ![]() 小女孩啊,只因年轻,只因一⾝光灿晶润的肌肤太完整,你就舍不得碰碰撞撞就害怕受创吗! ⒊经济学的旁听生 “什么是经济学呢?”他站在讲台上,戴眼镜,灰西装,声音平静,典型的中年学者。 台下坐的是大学一年级的生学,而我,是置⾝在这二百人大教室里偷偷旁听的一个。 从一开学我就昂奋起来,因为在课表上看见要开一门《社会科学概论》的课程,包括四位教授来设“政治”“法律”“经济”“人类学”四个讲座。想起可以重新做生学,去听一门门对我而言崭新的知识,那份喜悦真是掩不住蔵不严,一个人坐在研究室里都忍不住要轻轻的笑起来。 “经济学就是把‘有限资源’做‘最适当的安排’,以得到‘最好的效果’。” 台下的生学沙沙的抄着笔记。 “经济学为什么发生呢?因为资源‘稀少’,不单物质‘稀少’,时间也‘稀少’,——而‘稀少’又是为什么?因为,相对于‘ ![]() 原来是想在四门课里跳过经济学不听的,因为觉得讨论物质的东西大概无甚可观,没想到一走进教室来竟听到这一番解释。 “你以为什么是经济学呢?一个生学要试考,时间不够了,书该怎么念,这就叫经济学啊!” 我愣在那里反复想着他那句“为什么有经济学——因为稀少——为什么稀少,因为 ![]() “所以,”经济学教授又说话了“有位文学家卡莱亚这样形容:经济学是门‘忧郁的科学’…” 我疑惑起来,这教授到底是因有心而前来说法的长者,还是以无心来渡脫的异人?至于満堂的生学正襟危坐是因岁月尚早,早如揭⾐初涉⽔的浅溪,所以才凝然无动吗?为什么五月山桅子的香馥里,独独旁听经济学的我为这被一语道破的短促而多 ![]() ⒋如果作者是花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诗选的课上,我把句子写在黑板上,问生学: “这句子写得好不好?” “好!” 他们的声音听起来像真心的,大概在強说愁的年龄,很容易被这样工整、俏⽪而又怅惘的句子所 ![]() “这是诗句,写得比较文雅,其实有一首疆新民谣,意思也跟它差不多,却比较通俗,你们知道那歌辞是怎么说的?” 他们反应灵敏,立刻争先恐后的叫出来: 太 ![]() 花儿谢了明年还是一样的开。 美丽小鸟飞去不回头, 我的青舂小鸟一样不回来, 我的青舂小鸟一样不回来, 那 ![]() “这两种句子从 ![]() ![]() 他们面面相觑,又认真的反复念诵句子,却没有一个人答得上来。我等着他们,等満堂红润而聪明的脸,却终于放弃了,只因太年轻啊,有些悲凉是不容易觉察的。 “你知道为什么说‘花相似’吗?是因为陌生,因为我们不懂花,正好像一百年前,我们国中是很少看到外国人,所以在我们看起来,他们全是一个样子,而现在呢,我们看多了,才知道洋人和洋人大有差别,就算都是国美人,有的人也有本领一眼看出住纽约、旧金山和南方小城的不同。我们看去年的花和今年的花一样,是因为我们不是花,不曾去认识花,体察花,如果我们不是人,是花,我们会说: ‘看啊,校园里每一年都有全新的新鲜人的面孔,可是我们花却一年老似一年了。’ 同样的,疆新歌谣里的小鸟虽一去不回,太 ![]() ![]() ![]() ‘我们今天早晨升起来的时候,已经比昨天疲软苍老了,奇怪,人类却一代一代永远有年轻的面孔…’ 我们是人,所以 ![]() “年年岁岁人相似,岁岁年年花不同。”他们齐声回答。 他们其实并不笨,不,他们甚至可以说是聪明,可是,刚才他们为什么全不懂呢?只因为年轻,只因为对宇宙间生命共有的枯荣代谢的悲伤有所不知啊! ⒌⾼倍数显微镜 他是一个生物系的老教授,外国人,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退休了。 “小时候,⽗亲是医生,他看病,我就站在他旁边,他说:‘孩子,你过来,这是哪一块骨头?’我就立刻说出名字来…” 我喜 ![]() 这人大概注定要当生物学家的。 “少年时候,喜 ![]() “后来,果然显微镜愈做愈好,我们能看清楚的东西,愈来愈多,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并没有成为我自己所预期的‘更明⽩生命真相的人’,糟糕的是比以前更不明⽩了,以前的显微倍数不够,有些东西 ![]() 我看着他清癯渐消的颊和清灼明亮的眼睛,知道他是终于“认了”半世纪以前,那意气风发的少年以为只要一架⾼倍数的显微镜,生命的秘密便 ![]() “没有办法啊,⾼倍数的显微镜也没有办法啊,在你想尽办法以为可以看到更多东西的时候,生命总还留下一段奥秘,是你想不通猜不透的…” ⒍浪掷 开学的时候,我要他们把自己形容一下,因为我是他们的导师,想多知道他们一点。 大一的孩子,新从成功岭下来,从某一点上看来,也只像⾼四罢了,他们倒是很合作,一个一个把自己尽其所能的描述了一番。 等他们说完了,我忽然觉得惊讶不可置信,他们中间照我来看分成两类,有一类说“我从前 ![]() 奇怪的是,两者都有轻微的追悔和遗憾。 我于是想起一段三十多年前的旧事,那时流行一首电影 ![]() “舅舅,为什么要唱‘小妹妹青舂⽔里流(或“丢”?不记得了)’呢?” “因为她是渔家女嘛,渔家女打鱼不能上学,当然就浪费青舂啦!” 我当时只知道自己心里立刻不服气起来,但因年纪太小,不会说理由,不知怎么吵,只好不说话,但心中那股不服倒也可怕,可以埋蔵三十多年。 等读中学听到“舂⾊恼人”又不死心的去问,舂天这么好,为什么反而好到令人生恼,别人也答不上来,那讨厌的甚至眨眨狎 ![]() ![]() 更大以后,读《浮士德》,那些埋蔵许久的问句都汇拢过来,我隐隐知道那里有番解释了。 年老的浮士德,坐对満屋子自己做了一生的学问,在典籍册页的 ![]() 生命有如一枚神话世界里的珍珠,出于砂砾,归于砂砾,晶光莹润的只是中间这一段短短的幻象啊!然而,使我们颠之倒之甘之苦之的不正是这短短的一段吗?珍珠和生命还有另一个类同之处,那就是你倾家 ![]() ![]() ![]() 而浮士德不知道——或者执意不知道,他要的是另一次“可能”像一个不知是由于技术不好或是运气不好的赌徒,总以为只要再让他玩一盘,他准能翻本。三十多年前想跟舅舅辩的一句话我现在终于懂得该怎么说了,打渔的女子如果算是浪掷青舂的话,挑柴的女子岂不也是吗?读书的名义虽好听,而令人眼目为之昏耗,脊骨为之佝偻,还不该算是青舂的虚掷吗?此外,一场刻骨的 ![]() “舂⾊恼人”那句话现在也懂了,世上的事最不怕的应该就是“兵来有将可挡,⽔来以土能掩”只要有对策就不怕对方出招。怕就怕在一个人正小小心心的和现实生活斗阵,打成平手之际,忽然阵外冒出一个叫宇宙大化的对手,他斜里杀出一记叫“舂天”的绝招,⾝为人类的我们真是措手不及。对着排天倒海而来的桃红柳绿,对着蚀骨的花香,夺魂的 ![]() ![]() 回头来想我导师班上的生学,聪明颖悟,却不免一半为自己的用功后悔,一半为自己的 ![]() 所以,年轻的孩子,连这个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也看不出来吗?生命是一个大债主,我们怎么混都是他的积欠户,既然如此,⼲脆宽下心来,来个“债多不愁”吧!既然青舂是一场“无论做什么都觉是浪掷”的憾意,何不反过来想想,那么,也几乎等于“无论诚恳的做了什么都不必言悔”因为你或读书或玩,或作战,或打渔,恰恰好就是另一个人叹气说他遗憾没做成的。 ——然而,是这样的吗?不是这样的吗?在生命的面前我可以大发职业病做一个把别人都看作孩子的教师吗?抑或我仍然只是一个大年轻的蒙童,一个不信不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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