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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一个女人的史诗 作者:严歌苓 | 书号:38811 时间:2017/8/22 字数:2259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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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两脚贼快,进来出去,影子似的,眼睛余光把屋里一切都罩住了,因为她从门边端了个痰盂到小菲跟前,意思很明⽩:痛快哭,这儿有东西给你擤鼻涕。找刘局长来哭的人一定不少。 “行啦,老刘!”小伍说,“这种事,吓唬吓唬,杀 ![]() “噢!我不人道?!”老刘大声说,人不坐在沙发正中了,把自己上⾝和头脸向 ![]() “⼲什么你?!”小伍说。 “尽找事让我做难!”老刘说。 “那你就别管,我有的是关系!” 小菲慌了,眼泪动也不动地挂在脸颊上:“你们俩别争啊!” “死脑筋!这种事全省的剧团哪年不出几桩,拿小菲开什么刀!你就是不人道!告诉你,出了人命你负责!就是不看老战友面子上,看孩子的面子,你也该⾼抬贵手吧?人家把孩子带来一块儿向你求情了,大局长!” 欧 ![]() ![]() 这两口子还在争吵。 小菲看女儿的脸又回到报纸后面去了。 小菲觉得女儿知道妈妈处于怎样的劣势,这一对争得不可开 ![]() ![]() “你们别再吵了。”小菲说。 “不管怎么说,小菲是重要演员,不能轻易处置!”小伍说。 “小伍!”小菲站起⾝,准备走过去拉女儿的手,“我看算了,我再去找找长省夫人方大姐…” 小伍觉得小菲挑衅了她力挽狂澜的能力:“找她吗?!她是你什么亲的热的?!她能像我这样帮你?别做梦了田苏菲!这么多年我为你出的纰漏 ![]() 人们听见“呼啦”一声响。朝声响扭过脸,他们看到欧 ![]() 小菲应该说:“小雪,懂礼貌!”或者:“大人的事,小孩别 ![]() “凭什么这样对我妈妈?” 两口子愣着,相互看一眼,不知对此做何反应。孩子只有十一岁零十个月,欺辱或者作弄她⺟亲,她辨别得清楚至极,她已经把成年人所有诓哄她的话提前堵回去了。你想让她把刚才的争端当做成年人之间的逗耍?不可能。她的眼神表情语气全告诉了你,她明⽩这是什么 ![]() “小雪,和你妈妈说正事呢…”小伍对孩子笑笑。这时候的笑文不对题。 “谁也不许欺负我妈妈!”女孩说,眼泪落下来,落得那么⾼傲。 “我们没有欺负你妈妈呀!”刘局长说,像是误测了这女孩的年龄和智力。 小菲在十一岁零十个月的女儿保卫之下痛哭起来。她抹一把泪,却大吃一惊,她看到的不是温柔体贴的女儿,而是冷淡的、带嫌恶的少女。她盯着⺟亲用手帕擦眼睛抹鼻子,又把手帕在两只手之间劲使地折叠,拉扯,对它施 ![]() 小伍说:“好了好了好了,大家都冷静,啊?我不冷静,我先检讨!”她举一只手,要欧 ![]() 欧 ![]() ![]() “你去哪里?”小菲声音追逐着女儿。 “回家。”女孩声音冷静得可怕。受了辱没和伤害之后最自尊的大概就是这种冷静。 “妈妈和你一块儿走。”小菲站起来。 “不要。”她已走到了大门口。 “等一等…”小菲说。 女儿打开了大门,转⾝看着妈妈:“你怎么能听他们这样讲你?!要是我…” 小菲在女儿眼里看到一个“宁为⽟碎”的闪烁。 “我不要和你一块儿走。我不要和你一起回家。我不要!”女儿赌咒发誓一样说。小小的姑娘有着欧 ![]() 双开门的大门一开,一合,欧 ![]() “惯成这样?老虎 ![]() 老刘呵斥了她。或许是孩子的泪,也或许是孩子难得的自尊使老刘心动,沉默了良久,他叹道:“自尊心太強了!这个小姑娘!” 小菲预 ![]() ![]() ![]() ![]() 老刘还在 ![]() 下乡的惩处被取消了。小菲到晚年都没弄清,欧 ![]() ![]() ![]() 小菲和女儿的关系也与跟她自己⺟亲一样,没有沟通却相互看透。假如那一半⾎脉不是来自欧 ![]() ![]() ![]() ![]() ![]() ![]() 都汉见了欧 ![]() 跟都汉司令员恢复外 ![]() ![]() ![]() ![]() ![]() 这天上午,小菲发现传达室有一个邮包领取单。不知为什么,邮包被误寄到外省去了,转了又转,才到达她手里。去邮局的路上,小菲想,半年的邮程,不知邮包里装的什么,也许早受 ![]() ![]() “我力气大。” “那你也拿不动。” 为什么邮寄人不落款?小菲好奇得心 ![]() ![]() 都副司令看上去矮了一些,胖了一些,但并没有添岁数似的,见了小菲就笑哈哈地过来,和打完土围子那天一样,叫她“妹子”他的手还像十几年前一样柔软细 ![]() ![]() ![]() ![]() ![]() ![]() 一直到下午,他才坐下来和小菲聊天。他什么都问,就是不问欧 ![]() “他们懂个 ![]() “都看过我什么戏?” “多了!那时候师里营房远,看你一场戏小车开四个多小时。我老婆、孩子一车走,我也不心疼汽油了。我几个小车司机都让我培养成文明人了, ![]() ![]() 小菲大笑起来。都汉是个风趣人,她早没发现。 “最近你们这个戏我也看了,怎么让你演上丑旦了?我看见演员单上有你名字,专门请秘书订了票,一看把我气死了,岂有此理!” 小菲向他解释演这个配角特别有难度。一个好演员应该是跨度最大的演员。其实她知道团里是用这个丑旦惩罚她,等于服役。这是个五十岁的落后蠢婆娘,只有一场戏,就是铺张席在上面钉被子,说蠢话,让观众恶心地笑一场 。她不在乎让她演这个蠢婆娘,只是不愿意在太 ![]() “我要好好找你们团长谈谈。”都汉说。 “团长不管人事,记书管。” “演戏的人事怎么是记书管呢?莫名其妙!我明天就去找他们谈!” 小菲一看要坏事:都汉一去团里不但帮不上忙,还会打听出导领让她演这个丑旦的用意。她赶紧说她怎样喜 ![]() ![]() ![]() ![]() 都汉果然相信了,问她是不是在下一场演出里把这个设计添上去。小菲想,信口编排的动作倒真可以添进去。她小时不肯学针线,⺟亲便讲了这个蠢婆娘的笑话打趣她。 晚饭是必吃不可的。都汉说他老婆亲自值厨,做两个菜给小菲吃。一幢大宅子⼲净得让人生畏,里面倒养了不少仙人掌、袖珍枫树。女主人是 ![]() 书架上摆着都汉和文工团员照的一张合影,小菲坐在地上,居正中。小菲看着十八岁的自己,唯一的一个没在军帽下留刘海的女兵。那么无 ![]() 她在沙发上坐下来。铺着的长条花纹⽑巾难看归难看,却⼲ ![]() ![]() ![]() 茶和点心送来了。勤务兵们在塑料小径上灵活地相遇、侧⾝、错过,把削好的苹果、梨端进来,把吃剩的点心换出去。小菲不能相信这是刚刚脫离饥馑没多久的一个傍晚。她一生中就跟⺟亲犟过那么一次。假如当年她没犟过⺟亲,她这会儿就在享用都汉实惠的 ![]() 这时听见一双脚轻巧快捷地踏在塑料小径上,一听就不是男 ![]() 都汉指着小菲说:“这个就是田苏菲!看见了吧?我要不去广西剿匪,她就是我的了!”说着他腆起肚子大笑。 护士长也笑,但同时瞥都汉一眼,嘴一撅,埋怨的样子。她又把笑脸转向小菲,叫她不要跟这老头子一般见识,说就他那样还想找名演员呢! 这是很谐和很幸福的两口子,也平等,比小菲和欧 ![]() ![]() 晚餐时四个孩子都回来了,像四个音阶一样从⾼到低,站成一排给小菲鞠躬,自我介绍,汇报学习成绩,其中两个孩子都是少先队大队⼲部,戴二道红杠,穿洗⽩的军装。都汉给了护士长实惠的 ![]() 从此都汉出差,或者收到礼品,都惦记着小菲,土特产总有她一份儿。他人是不来的,话也不捎,就让小车司机把东西留在话剧团的传达室。小菲把东西拿回家,欧 ![]() 她有时悄悄留意,发现欧 ![]() ⾼朋満座的时候越来越多。他现在的说话风格就是天上一句地下一句,満口狂言不着边际,因此也没人计较他的偏颇、 ![]() ![]() 有时客人来得突然,小菲一时端不出菜来,欧 ![]() “不是上次就让你们吃光了吗?” “啊呀,都汉这么小气,才送那么几 ![]() 她心里暗喜:也许欧 ![]() “嫉妒?嫉妒谁?”他从正读的书上抬起脸。 “都汉。” “十几年前有一点儿。现在想想真他妈的!” “你现在怎么这么 ![]() “我吗?” “动不动就国骂。” “噢。”他脑子已跑题了。 过了一会,她又说他肯定是嫉妒了。他“唔”了一声。她说何必要掩饰呢?嫉妒是正常的。他烦了,说:“我他妈的嫉妒那个老头子⼲吗?!” “那你嫉妒小伙子吗?” “你怎么回事?” “要不要听一件肯定让你嫉妒的事?”小菲心里一阵 ![]() “我想读会儿书你都不让我清静!夫 ![]() ![]() ![]() ![]() 这不是嫉妒是什么?他妒火中烧,需要凉茶来扑灭,他嘴还硬,死要面子活受罪,为了证实他没有世俗情怀。 “嫉妒怎么啦?我一天到晚嫉妒!只要看不见你,我就嫉妒你学院里每一个女人!我不羞于承认!” “我从来不会嫉妒…” “连我和我们团里的男演员恋 ![]() ![]() “你不要把戏演到家里来。” “你以为只有你是有魅力的,走到哪里都 ![]() 她劲使看着他醉得红 ![]() ![]() “我们停止说蠢话,好不好?不然你就要无止境地无聊下去。”他说。 “你以为我故意刺痛你?” “我困了。” “团里不让我演主角,你打听到为什么吗?没打听明天打听打听去丨就因为一个年轻男人追我,把我追到手了。” 她看他的脸上只有烦躁,被人打搅得无法觉睡的那种单纯烦躁。他还用打听吗?他本来是圈內人,这座小城市里的人相互间没有绝对陌生的,你不是他的 ![]() ![]() ![]() ![]() ![]() ![]() “不要再无聊下去了。求求你。” “方大姐告诉你的?” “我明天一早要讲大课。” “就是方大姐不说,伍善贞也憋不住。” 他甩开穿紧⾝秋 ![]() 他又去喝酒。小菲想这个人真会自我否认,又是给自己冷茶淋浴,又是借酒发疯,还抵赖,就是不愿正视她小菲的价值。她是什么样的热门抢手货⾊?难道她非得死在他这棵树上? 小菲走进去,把一件⽑巾袍浴裹到他⾝上,又夺过他手上的酒杯。 她觉得他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表现嫉妒很好玩,她今天偏要跟他的嫉妒心玩玩。 “怎么?我不值得你嫉妒?”小菲偏过头去找他的脸。他不说话了。他的“不说话”很厉害,多年前他就这样治她。你劲大就腾折吧,我看不见听不见。他的“不说话”里还有一层困惑:怎么会有你小菲这样无聊的人呢?换了我早就无地自容了。 “别太自以为是,以为我离开你活不了,没人要我。追我的男演员也不是⽩丁,人家是大生学,主要演员。我不用介绍他,有的是人会跟你翻⾆。” 他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她。一看就知道这事在他那里已成了老掉牙的故事。小菲的 ![]() ![]() ![]() ![]() 接下去的两周,她观察他。他对她的态度丝毫没有变化。他似乎很快乐,周末带着小菲和女儿一块儿出去骑自行车,野餐。欧 ![]() ![]() ![]() ![]() 后来小菲在苦不堪言的⽇子里回忆这一段生活,她认为是他们一家最幸福的时光。她会一再追问自己:她是否因为欧 ![]() ![]() ![]() ![]() ![]() ![]() ![]() 两年里欧 ![]() ![]() ![]() ![]() ![]() 如果小菲在家,她会做上两样素菜或凉拌菜去助兴 。他开心是她巴不得的,比他出门和某个猜不透的同伴去某个猜不透的角落要让她踏实。从⺟亲那里学了几手厨艺,她也要借机献宝:蛋卷粉丝、火腿蒸鱼、生姜煨鸭、仔 ![]() ![]() 团里排新戏《南海长城》,小菲又一次成主角。三伏天排练,她又是刺刀又是长 ![]() ![]() ⺟亲有时来看看欧 ![]() ![]() 其实那两本书的稿费早就花完了。但小菲实在不忍中止家里火热的 ![]() ![]() ![]() ![]() 话剧团的人看她天天中午一个炒素菜一盆米汤一个⽩馒头,都说小菲⾝材够少女型了,为演甜女还要天天吃斋。女演员一向羡慕她从不离⾝的项链,发现它从她脖子上消失后都说小菲不知悟出什么来了,如此地返璞归真。会计把小菲债台⾼筑的话传出来之后,人们再看到小菲吃五分钱的午饭便窃窃私语起来:“她又在搞什么鬼?家里一共三口子,丈夫挣那么多!”“就算养⺟亲和外婆,也不至于卖首饰、借公款呀!”这些话传给小菲时,她就笑笑。她这人糟就糟在这里,动心眼子都是为些不着边际的事去动,碰到现实的难题,她就是“走着瞧”的态度,反正没有走不通的路。 这天她演出完了,走到剧场门口,发现欧 ![]() ![]() “爸爸有客人。” “怎么了?” “你们团里的会计师来了,要见爸爸。我没让他见。” 小菲想,太歹毒了,什么事非得背地触她壁角呢? ![]() ![]() “那个胖子说,他必须让爸爸尽快把你借的钱还了,不然他会受处分。” 明明是想探听借款的事欧 ![]() “你为什么没让爸爸见他?”她搂住比她⾼一截的女儿。 欧 ![]() “这两个月发现家里老是在丢东西。”欧 ![]() 小手表是欧 ![]() ![]() “你看爸爸天天在家里,开心吧?”小菲说。 女儿瞪着她:别企图转移话题。 “妈妈就希望爸爸开心。钱呀,首饰啊,有什么用?” 欧 ![]() “只要爸爸老在家里待着,开开心心的,妈妈就开心了。”她们走到了共公汽车站。女儿一直看着⺟亲,有点恐惧又有点怜惜。她的⺟亲如何奇特地 ![]() ![]() “妈妈,你看不出来吗?爸爸一点儿也不快乐 !”女儿忽然说。 小菲一楞。 “爸爸自己都不知道,他有多不快乐。” “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 “为什么他不快乐?” “他…怎么会快乐?” “是因为我吗?” “妈妈,你就看到你自己!爸爸又不是个女人。” 小菲觉得女儿什么也说不清楚,不过又把什么都说了。 “爸爸这样大笑大闹,就因为他太不快乐了。他要骗骗自己,要自己相信他很快乐,和这么多朋友在一块儿,多热闹啊。其实他很孤立。” 小菲惊异极了。她从来没有去想这一层。女儿的话让她想到,欧 ![]() ![]() ![]() “你怎么注意到的,小雪?” “有时候…爸爸会叹气,又长又重。有时候他弹两下钢琴,又停下来,我进去他也不知道。一看他的样子,好像…好像那种什么希望也没了的人。” “你和他谈过吗?” “我问他:爸爸你怎么这样伤心啊?他不承认。” “好好的,他伤什么心呢?” “妈妈又要 ![]() 小菲这才想到欧 ![]() ![]() ![]() 他怎么会不伤心?饥荒 ![]() ![]() ![]() 他总是说:“真想有个能谈谈话的人!”小菲此刻明⽩他一直在寻找什么样的女人,一个与他心领神会的恋人,一同痛苦一同悦愉。欧 ![]() ![]() ![]() ![]() ![]() 回到家的时候,房子像点着了似的全是烟。小菲打个手势叫女儿马上回她自己卧室去。她脫下⽪凉鞋,换上拖鞋,腿却一软坐在了地上:客人们太吵闹,没有听见她开锁进门的声音,还在行酒令。这次行的酒令是“酒”字,古文古诗古词古曲中,凡含有“酒”的,都拿来玩,“酒”字落到谁头上,谁便喝酒。欧 ![]() 这时有人说:“咱们收拾收拾吧,师⺟马上要到家了。” “她到家怕什么?”欧 ![]() 小菲一惊,他居然用这么 ![]() 她站起来,扯扯⾐服裙子,理理头发——师⺟嘛 。走到门口,她手指敲了敲大开着的门:“诸位,不早了。”她一点表情也没有。⾼深莫测的人一般是没有表情的,而她让人一眼看懂就是表情太多坏的事。 人们全尴尬住了。他们的脚底板抛光了这所住宅的⽔泥地面,却从来没见过女主人板脸。 “噢!小菲回来了!来,这儿有个空酒杯!”欧 ![]() ![]() 客人们开始起⾝,一边赔笑不断。 “我们就手帮师⺟收拾收拾吧?” “不用。”小菲轻轻地说,表情是不给的,“你们走吧。” “别走啊,酒还没喝呢!”欧 ![]() ![]() 大家看看小菲脸若冰雕,手忙脚 ![]() “不用你们动手。我收拾惯了。你们在这里吃饭,哪天不是我收?”小菲说。 “不收拾!收拾什么?!来来来,才十一点钟!”欧 ![]() “别喝了!”小菲把他酒杯抓住。酒洒下来。 业余文学家加专业文学家,七八个人都说:“别喝了,别喝了!” 欧 ![]() ![]() “不行。” “诸位,不准走啊,刚玩到兴头上。今天你们师⺟在台上说错了台词,回家气不顺,大家原谅!”他不知让什么念头在心里呵 ![]() ![]() 小菲 ![]() ![]() “以后大家不要再让老欧喝酒。他有肝病,”她生硬冰冷地说。 一片“好的好的”,“保证保证”他们一看欧 ![]() “来来来,夫人的命令我从下次开始执行,今晚先喝完!”那杯子里的酒洒得差不多了,他一口倒进嘴里,再去抓酒瓶。 欧 ![]() ![]() ![]() 她把半瓶⽩酒揣在怀里,对客人们说:“今天就喝到这儿。” 大家看看她,又看看欧 ![]() 但欧 ![]() ![]() 小菲一阵黯然:她费多大劲也不如女儿一句话。她在他心目中怎么这样无⾜轻重,不如一个十四岁的⽑丫头。同时她讨厌自己,太 ![]() ![]() 小菲把欧 ![]() 他眼里全是⾎丝,还是笑嘻嘻的。 “我借了一千二百多块钱的公款,供你们这样吃喝!” “我又要拿稿费了…一千二百块,不就一本小册子嘛!”他搂搂她的肩,哄得十分拙劣 。 “你⺟亲送我的首饰,全给你们吃了!” “有稿费了我就给你赎回来。” “赎个 ![]() “那就不赎,买新的!”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 他一下子翻了脸:“我⾼兴一点,你就这么难受?!” “你这是⾼兴?!”她哼哼地笑起来,然后又哈哈地笑起来。 “差劲的演员就喜 ![]() “你讽刺谁?” 他甩开她往门外走,她从背面抓住他的手:“你快乐你⾼兴,你知道我吃了快一年的炒青菜吗?为了还债,为了你的狐朋狗 ![]() “我让你吃青菜了吗?!” 小菲几乎昏厥过去。过去他绝不会说出这种没心肝的话来。她说不出话了。 “为了这些狐朋狗 ![]() ![]() “那你为什么和他们鬼混?” “不鬼混我⼲什么?” 一点没错,没有这群人陪他混,他连表面的“不孤立”也没有。“好,你承认他们是孤朋狗 ![]() 欧 ![]() 小菲发了牛脾气,从欧 ![]() “小菲!” 她回头,呆住了。这个清⾼自尊优雅倜傥的人跪在了她面前。 客人们也听到卧室的 ![]() ![]() ![]() “走了好,我不怕在他们那儿落个恶婆娘名声。”小菲说着走过去,把桌子扶起来,一地的碎瓷片碎玻璃。欧 ![]() “你去哪儿?” 他在穿⽪鞋,但酒喝多了,蹲不稳,跌倒了,她上去拉他,拉不动,索 ![]()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她哭着说。 他一句话没有。她靠着他,可他和她 ![]() 他安静得可怕。这样沉默消极地撒酒疯太磨折人了。 “我就那么笨?理解不了你?你为什么以为自己难理解呢?你凭什么比别人难以理解…” 小菲无助极了。她是怎么搞的?把他的丑态给调动了出来,又暴露给别人了。她和他夫 ![]() ![]() 电话铃响起来。小菲捞救命稻草一样冲过去,抓起电话,连“喂”都像呼救。 “小菲呀,你好厉害呀。”方大姐说,“我听说你把阿萸 ![]() “哎呀,方大姐,这么晚了…”內 ![]() “看不出来,平时你不是蛮存温的吗?”方大姐成了个当院拉架的家庭妇女。 “方大姐,你知道阿萸不可以喝酒。医生一再叫我监督他…” “他是不好!不过你也不能当众罚丈夫下跪。他横竖是个副院长,生学上千,以后还做不做人呢?再说,你家里搞成了个‘裴多菲俱乐部’,你早就该来跟我告状。阿萸谁的话不听,他也会听我的话。”她以为阿萸老弟还是海上地下 ![]() ![]() “是的,我是该早和你谈。” “你不来找我,我当然明⽩什么原因。省话剧团的两个导领和我都 ![]() ![]() ![]() 小菲听着她迟判三年的宽大和饶恕。 “我希望你还能把我当个老大姐,阿萸有什么问题,你还像过去那样来找我谈。” “好的。” “他的确太胡闹。一个老⼲部,花天酒地…” “还好,喝的是七角钱一瓶的酒。” “家国的经济状况才好转几年?他就可以不顾群众影响!今天要是没人跟我反映,我还给他蒙在鼓里,以为他天天晚上用功,不敢打扰他。” “有时候他是在写作。”小菲看了欧 ![]() ![]() ![]() “以为出版了两本书就是大作家了!”方大姐这句话把小菲的思绪调频又转了回来,“拿了两个稿费就烧包死了,你为什么纵容他堕落呢?!” “我也说他了…” “你叫他来!看看我说他他听不听!” 小菲把电话筒从耳边挪开,说:“阿萸,接电话!” “不接!我醉了!”他大声说。 “他说他醉了。”小菲对方大姐说,声音赔着小心。 “叫他接!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阿萸!”小菲又把电话伸向欧 ![]() 他 ![]() 小菲简直不敢再去听电话那端的反应。“阿萸”是方大姐的专利,除了她没人叫欧 ![]() “接电话呀!”她小声恶气地说。 “这么晚谁打电话?!没教养!我十点钟之后从来不给别人打电话!” 小菲把到嘴边的“是方大姐电话”及时咬住。他借酒发怨,躲在醉意后面,该骂的骂了,该吐的真言吐了,事后小菲可以向方大姐解释:他并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 “让他滚,我不要听电话,我是个醉鬼,来处置我吧!” “真对不起。”小菲转向方大姐,脸上的歉意和难看的笑容从电话线里输送过去。 “太不像话!醉成这样!”方大姐盛怒爆发,“我看他这样下去,要犯大错误!”她那边“咔嚓”一声,话筒砸在电话座上,砸断了谈话。 wWw.bAnIAN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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