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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天龙八部 作者:金庸 | 书号:2095 时间:2016/10/5 字数:27413 |
上一章 因时昔 章六十第 下一章 ( → ) | |
众人回过头来,只见杏子树后转出一个⾝穿灰布衲袍的老僧,方面大耳,形貌威严。 徐长老叫道:“天台山知光大师到了,三十余年不见,大师仍然这等清健。” 智光和尚的名头在武林中并不响亮,丐帮中后一辈的人物都不知他的来历。但乔峰、六长老等却均肃立起敬,知他当年曾发大愿心,飘洋过海,远赴海外蛮荒,采集异种树⽪,治愈浙闽两广一带无数染了瘴毒的百姓。他因此而大病两场,结果武功全失,但嘉惠百姓,实非浅鲜。各人纷纷走近施礼。 智光大师向赵钱孙笑道:“武功不如对方,挨打不还手已甚为难。倘若武功胜过对方,能挨打不还手,更是难上加难。”赵钱孙低头沉思,若有所悟。 徐长老道:“智光大师德泽广初,无人不敬。但近十余年来早已不问江湖上事务。今⽇佛驾光降,实是丐帮之福。在下 ![]() ![]() 智光道:“丐帮徐长老和太行山单判官联名折柬相召,老衲怎敢不来?天台山与无锡相距不远,两位信中又道,此事有关天下苍生气运,自当奉召。” 乔峰心道:“原来你也是徐长老和单正邀来的。”又想:“素闻智光大师德⾼望重,决不会参与隐害我的 ![]() 赵钱孙忽道:“雁门关外 ![]() 智光听到“雁门关外 ![]() ![]() 徐长老道:“只因此刻本帮起了重大变故,有一封涉及此事的书信。”说着便将那信递了过去。 智光将信看了一遍,从头又看一遍,头摇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必旧事重提?依老衲之见,将此信毁去,泯灭痕迹,也就是了。”徐长老道:“本帮副帮主惨死,若不追究,马副帮主固然沉冤不雪,敝帮更有土崩瓦解之危。”智光大师点头道:“那也说得是,那也说得是。” 他抬起头来,但见一钩眉月斜挂天除,冷冷的清光泻在杏树梢头。 智光向赵钱孙瞧了一眼,说道:“好,老衲从前做错了的事,也不必隐瞒,照实说来便是。”赵钱孙道:“咱们是为国为民,不能说是做错了事。”智光头摇道:“错便错了,又何必自欺欺人?”转⾝向着众人,说道:“三十年前,中原豪杰接到讯息,说契丹国有大批武士要来偷袭少林寺,想将寺中秘蔵数百年的武功图谱,一举夺去。” 众人轻声惊噫,均想:“契丹武士的野心当真不小。”少林寺武功绝技乃中士武术的瑰宝,契丹国和大宋累年相战,如将少林寺的武功秘笈抢夺了去,一加传播,军中人人习练,场战之上,大宋官兵如何再是敌手? 智光续道:“这件事当真非同小可,要是契丹此举成功,大宋便有亡国之祸,我⻩帝子孙说不定就此灭种,尽数死于辽兵的长矛利刀之下,我们以事在紧急,不及详加计议,听说这些契丹武士要道经雁门,一面派人通知少林寺严加戒备,各人立即兼程赶去,要在雁门关外 ![]() ![]() 众人听到和契丹打仗,都忍不住热⾎如沸,又是栗栗危惧,大宋屡世受契丹欺凌,打一仗,败一仗,丧师割地,军民死于契丹刀 ![]() 智光大师缓缓转过头去,凝视着乔峰,说道:“乔帮主,倘若你得知了这项讯息,那便如何?” 乔峰朗声说道:“智光大师,乔某见识浅陋,才德不⾜以服众,致令帮中兄弟见疑,说来好生惭愧。但乔某纵然无能,却也是个有肝胆、有骨气的男儿汉,于这大节大义份上决不致不明是非。我大宋受辽狗欺凌,家国之仇,谁不思报?倘若得知了这项讯息,自当率同本帮弟兄,星夜赶去阻截。” 他这番话说得慷慨 ![]() 智光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我们前赴雁门关外伏击辽人之举,以乔帮主看来,是不错的?” 乔峰心下渐渐有气:“你将我当作什么人?这般说话,显是将我瞧得小了。”但神⾊间并不发作,说道:“诸位前辈英风侠烈,乔某敬仰得紧,恨不早生三十年,得以追随先贤,共赴义举手刃胡虏。” 智光向他深深瞧了一眼,脸上神气大是异样,缓缓说道:“当时大伙儿分成数起,赶赴雁门关。我和这位仁兄”,说着向赵钱孙指了指,说道:“都是在第一批。我们这批共是二十一人,带头的大哥年纪并不大,比我还小着好几岁,可是他武功卓绝,在武林中又地位尊崇,因此大伙推他带头,一齐奉他的号令行事。这批人中丐帮汪帮主,万胜刀王维义王老英雄,地绝剑⻩山鹤云道长,都是当时武林中第一流的⾼手。那时老衲尚未出家,混迹于群雄之间,其实万分配不上,只不过报国杀敌,不敢后人,有一分力,就出一分力罢了。这位仁兄,当时的武功就比老衲⾼得多,现今更加不必说了。” 赵钱孙道:“不错,那时你的武功和我已相差很大,至少差上这么一大截。”说着伸出双手,竖起手掌比了一比,两掌间相距尺许。他随即觉得相距之数尚不止此,于是将两掌又自外分开,使掌心间相距到尺半模样。 智光续道:“过得雁门关时,已将近⻩昏。我们出关行了十余里,一路小心戒备,突然之间,西北角上传来马匹奔跑之声,听声音至少也有十来骑。带头大哥⾼举右手,大伙儿便停了下来。各人心中又是 ![]() ![]() “带头大哥一挥手,我们二十一人便分别在山道两旁的大石后面伏了下来。山⾕左侧是个 ![]() “耳听得蹄声越来越近,接着听得有七八人大声唱歌,唱的正是辽歌,歌声曼长,豪壮 ![]() ![]() ![]() “辽人当先的马匹奔到五十余丈之外,我从大石后面望将出去,只见这些契丹武士⾝上都披⽪裘,有的手中拿着长矛,有的提着弯刀,有的则是弯弓搭箭,更有人肩头停着大巨凶猛的猎鹰,⾼歌而来,全没理会前面有敌人埋伏。片刻之间,我已见到了先头几个契丹武士的面貌,个个短发浓髯,神情凶悍。眼见他们越驰越近,我一颗心也越跳越厉害,竟似要从嘴里跳将出来一般。” 众人听到这里,明知是三十年前之事,却也不 ![]() 智光向乔峰道:“乔帮主,此事成败,关连到大宋国运,中土千千万万百姓的生死,而我们却又确无制胜把握。唯一的便宜,只不过是敌在明处而我在暗里,你想我们该当如何才是?” 乔峰道:“自来兵不厌诈。这等两国 ![]() 智光伸手一拍腿大,说道:“正是。乔帮主之见,恰与我们当时所想一模一样。带头的大哥眼见辽狗驰近,一声长啸,众人的暗器便纷纷 ![]() ![]() 群丐之中,登时有人拍手喝采, ![]() 智光续道:“这时我已数得清楚,契丹武士共有一十九骑,我们用暗器料理了十二人,余下的已只不过七人。我们一拥而上。刀剑齐施,片刻之间,将这七人尽数杀了,竟没一个活口逃走。” 丐帮中又有人 ![]() 只听智光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一举而将一十九名契丹武士尽数歼灭,虽是 ![]() ![]() “这一次我们也不再隐伏,迳自 ![]() ![]() “山西大同府的铁塔方大雄方三哥举起一条镔铁 ![]() ![]() ![]() “带头大哥这句话尚未说完,那辽人右臂伸出,已抓住了方大雄手中的镔铁 ![]() ![]() ![]() ![]() ![]() ![]() “这人露了这一手功夫,我们人人震惊,均觉此人武功之⾼,实是罕见,显然先前所传的讯息非假,只怕以后续来的好手越来越強,我们以众欺寡,杀得一个是一个,当下六七人一拥而上,向他攻了过去。另外四五人则向那妇少攻击。” “不料那妇少却全然不会武功,有人一剑便斩断她一条手臂,她怀抱着的婴儿便跌下地来,跟着另一人一刀砍去了她半边脑袋。那辽人武功虽強,但被七八位⾼手刀剑齐施的 ![]() ![]() ![]() 赵钱孙道:“那也怪不得你,那也怪不得你!”本来他除了对谭婆讲话之外,说话的语调中总是带着几分讥嘲和漫不在乎,这两句话却深含沉痛和歉仄之意。 智光道:“那一场恶战,已过去了三十年,但这三十年之中,我不知道曾几百次在梦中重历其境。当时恶斗的种种情景,无不清清楚楚的印在我心里。那辽人双臂斜兜,不知用什么擒拿手法,便夺到了我们两位兄弟的兵刃,跟着一刺一劈,当场杀了二人。他有时从马背上飞纵而下,有时又跃回马背,兔起鹘落,行如鬼魅。不错,他真如是个魔鬼化⾝,东边一冲,杀了一人;西面这么一转又杀了一人。只片刻之间,我们二十一人之中,已有九人死在他手下。” “这一来大伙儿都红了眼睛,带头大哥、汪帮主等个个舍命上前,跟他 ![]() ![]() ![]() ![]() “我见到这等情势,心下实是吓得厉害,然而见众兄弟一个个惨死,不由得热⾎沸腾,鼓起勇气,骑马向他直冲过去。我双手举起大刀,向他头顶急劈,知道这一劈倘若不中,我的 ![]() ![]() “他这一掌的力道好不雄浑,将我击得连人带马,向后仰跌而出,我⾝子飞了起来,落在一株大树树顶,架在半空。那时我已惊得浑浑噩噩,也不知自己是死是活,⾝在何处。从半空中望将下来,但见围在那辽人⾝周的兄弟越来越少,只剩下了五六人,跟着看见这位仁兄…”说着望向赵钱孙,续道:“⾝子一晃,倒在⾎泊之中,只道他也送了 ![]() 赵钱孙头摇道:“这种丑事虽然说来有愧,却也不必相瞒,我不是受了伤,乃是吓得晕了过去。我见那辽人抓住杜二哥的两条腿,往两边一撕,将他⾝子撕成两半,五脏六腑都流了出来。我突觉自己的心不跳了,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不错,我是个胆小鬼,见到别人杀人,竟曾吓得晕了过去。” 智光道:“见了这辽人犹如魔鬼般的杀害众兄弟,若说不怕,那可是欺人之谈。”他向挂在山顶天空的眉月望了一眼,又道:“那时和那辽经 ![]() “那辽人见強敌尽歼,奔到那妇少尸首之旁,抱着她大哭起来,哭得凄切之极。我听了这哭声,心下竟忍不住的难过,觉得这恶兽魔鬼一样的辽狗,居然也有人 ![]() ![]() 赵钱孙冷冷的道:“那又有什么希奇?野兽的亲子夫妇之情,未必就不及人。辽人也是人,为什么就不及汉人?”丐帮中有几个叫了起来:“辽狗凶残暴 ![]() 智光续道:“那辽人哭了一会,抱起他儿子尸⾝看了一会,将婴尸放在他⺟亲怀中,走到带头大哥⾝前,大声喝骂。带头大哥毫不屈服,向他怒目而视,只是苦于被点了⽳道,说不出半句话来。那辽人突然间仰天长啸,从地下拾起一柄短刀,在山峰的石壁上划起字来,其时天⾊已黑,我和他相距又远,瞧不见他写些什么。” 赵钱孙道:“他刻划的是契丹文字,你便瞧见了,也不识得。” 智光道:“不错,我便瞧见了,也不识得。那时四下里寂静无声,但听得石壁上嗤嗤有声,石屑落地的声音竟也听得见,我自是连大气也不敢透上一口。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听得当的一声,他掷下短刀,俯⾝抱起他 ![]() 众人听得这里,都是“啊”的一声,谁也料想不到竟会有此变故。 智光大师道:“众位此刻听来,犹觉诧异,当时我亲眼瞧见,实是惊讶无比。我本想如此武功⾼強之人,在辽国必定⾝居⾼位,此次来中原袭击少林寺,他就算不是大首领,也必是众武士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他擒住了我们的带头大哥和汪帮主,将余人杀得一⼲二净,大获全胜,自必就此乘胜而进,万万想不到竟会跳崖自尽。” “我先前来到这⾕边之时,曾向下引望,只见云锁雾封,深不见底,这一跳将下去,他武功虽⾼,终究是⾎⾁之躯,如何会有命在?我一惊之下,忍不住叫了出来。” “那知奇事之中,更有奇事,便在我一声惊呼之时,忽然间“哇哇”两声婴儿的啼哭,从 ![]() “我想了一想,这才明⽩,原来那契丹妇少被杀,她儿子摔在地下,只是闭住了气,其实未死。那辽人哀痛之余,一摸婴儿的口鼻已无呼 ![]() ![]() ![]() “我眼看众兄弟惨死,哀痛之下,提起那个契丹婴儿,便想将他往山石上一摔,撞死了他。正要脫手掷出,只听得他又大声啼哭,我向他瞧去,只见他一张小脸 ![]() ![]() 群丐中有人 ![]() 智光大师叹道:“话是不错,但常言道,侧隐之心,人皆有之。这一⽇我见到这许多人惨死,实不能再下手杀这婴儿。你们说我做错了也好,说我心肠太软也好,我终究留下了这婴儿的 ![]() “跟着我便想去开解带头大哥和汪帮主的⽳道。一来我本事低微,而那契丹人的踢⽳功夫又太特异,我抓拿打拍,按捏敲摩,推⾎过宮,松筋 ![]() “带头大哥和汪帮主记挂着契丹武士袭击少林寺之事,⽳道一解,立即又赶出雁门关察看。但见遍地⾎⾁尸骸,仍和昨⽇傍晚我离去时一模一样。我探头到 ![]() 赵钱孙苦笑道:“其中一具尸骸活了转来,自行走了,至今行尸走⾁,那便是我‘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智光道:“但那时咱三人也不以为异,心想混战之中,这位仁兄掉⼊了 ![]() ![]() ![]() “带头大歌忽向汪帮主道:‘剑通兄,那契丹人若要杀了咱们二人,当真易如反掌,何以只踢了咱们⽳道,却留下了 ![]() ![]() “三人商量不出结果。带头大哥道:‘他刻在石壁上的文字,或许含有什么深意。’若于我们三人都不识契丹文字,带头大哥舀些溪⽔来,化开了地下凝⾎,涂在石壁之上,然后撕下⽩袍⾐襟,将石壁的文字拓了下来。那些契彤文字深⼊石中,几及两寸,他以一柄短刀随意刻划而成,单是这份手劲,我看便已独步天下,无人能及。三人只瞧得暗暗惊诧,追思前一⽇的情景,兀自心有余悸。回到关內,汪帮主找到了一个牛马贩子,那人常往辽国上京贩马,识得契丹文字,将那⽩布拓片给他一看。他用汉文译了出来,写在纸上。” 他说到这里,抬头向天,长叹了一声,续道:“我们三人看了那贩子的译文后,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实是难以相信。但那契丹人其时已决意自尽,又何必故意撒谎?我们另行又去找了一个通契丹文之人,叫他将拓片的语句口译一遍,意思仍是一样。唉,倘若真相确是如此,不但殉难的十七名兄弟死得冤枉,这些契丹人也是无辜受累,而这对契丹人夫妇,我们更是万分的对他们不起了。” 众人急于想知道石壁上的文字是什么意思,却听他迟迟不说,有些 ![]() 智光道:“众位朋友,非是我有意卖关子,不肯吐露这契丹文字的意义。倘若壁上文字确是实情,那么带头大哥、汪帮主和我的所作所为,确是大错特错,委实地我颜对人。我智光在武林中只是个无名小卒,做错了事,不算什么,但带头大哥和汪帮主是何等的⾝份地位?何况汪帮主已然逝世,我可不能胡 ![]() 丐帮前任帮主汪剑通威名素重,于乔峰、诸长老、诸弟子皆深有恩义,群丐虽好奇心甚盛,但听这事有损汪帮主的声名,谁都不敢相询了。 智光继续说:“我们三人计议一番,都不愿相信当真如此,却又不能不信。当下决定暂行寄下这契丹婴儿的 ![]() 智光的目光自左至右向众人脸上缓缓扫过,说道:“那次少林寺中聚会,这里年纪较长的英雄颇有参予,经过的详情,我也不必细说了。大家谨慎防备,严密守卫,各路来援的英雄越到赵多。然而从九月重 ![]() “但过不多久,契丹铁骑⼊侵,攻打河北诸路军州,大伙儿于契丹武士是否要来偷袭少林寺一节,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他们来袭也好,不来袭也好,总而言之,契丹人是我大宋的死敌。” “带头大哥、汪帮主,和我三人因对雁门关外之事心中有愧,除了向少林寺方丈说明经过、又向死难诸兄弟的家人报知噩耗之外,并没向旁人提起,那契丹婴孩也就寄养在少室山下的农家,事过之后,如何处置这个婴儿,倒是颇为棘手。我们对不起他的⽗⺟,自不能再伤他 ![]() ![]() ![]() 乔峰听到这里,心中已猜到了八九分,颤声问道:“智光大师,那…那少室山下的农人,他,他,他姓什么?” 智光道:“你既已猜到,我也不必隐瞒。那农人姓乔,名字叫作三槐。” 乔峰大声叫道:“不,不!你胡说八道,捏造这么一篇鬼话来诬陷我。我是堂堂汉人,如何是契丹胡虏?我…我…三槐公是我亲生的爹爹,你再瞎说…”突然间双臂一分,抢到智光⾝前,左手一把抓住了他 ![]() 单正和徐长老同叫:“不可!”上前抢人。 乔峰⾝手快极,带着智光的⾝躯,一幌闪开。 单正的儿子单仲山、单叔山、单季山三人齐向他⾝后扑去。乔峰右手抓起单叔山远远摔出,跟着又抓起单仲山摔出,第三次抓起单季山往地下一掷,伸⾜踏住了他头颅。 “单氏五虎”在山东一带威名颇盛,五兄弟成名已久,并非初出茅庐的后辈。但乔峰左手抓着智光,右手连抓连掷,将单家这三条大汉如稻草人一般抛掷自如,教对方竟没半分抗拒余地。旁观众人都瞧得呆了。 单正和单伯山、单小山三人骨⾁关心,都待扑上救援,却见他踏住了单季山的脑袋,料知他功力厉害,只须稍加些劲,单季山的头颅非给踩得稀烂不可,三人只跨出几步,便都停步。单正叫道:“乔帮主,有话好说,千万不可动蛮。我单家与你无冤无仇,请你放了我孩儿。”铁面判官说到这样的话,等如是向乔峰苦苦哀求了。 徐长老也道:“乔帮主,智光大师江湖上人人敬仰,你不得伤害他 ![]() 乔峰热⾎上涌,大声道:“不错,我乔峰和你单家无冤无仇,籍光大师的为人,我也素所敬仰。你们…你们…要除去我帮主之位,那也罢了,我拱手让人便是,何以编造了这番言离出来,诬蔑于我?我…我乔某到底做了什么坏事,你们如此苦苦 ![]() 他最后这几句声音也嘶哑了,众人听着,不 ![]() 但听得智光大师⾝上的骨骼格格轻响,均知他 ![]() ![]() ![]() ![]() 过得良久,赵钱孙突然嘿嘿冷笑,说道:“可笑啊可笑!汉人未必⾼人一等,契丹人也未必便猪狗不如!明明是契丹,却硬要冒充汉人,那有什么滋味?连自己的亲生⽗⺟也不肯认,枉自称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乔峰睁大了眼睛,狠狠的凝视着他,问道:“你也说我是契丹人么?” 赵钱孙道:“我不知道。只不过那⽇雁门关外一战,那个契丹武士的容貌⾝材,却跟你一模一样。这一架打将下来,只吓得我赵钱孙魂飞魄散,心胆俱裂,那对头人的相貌,便再隔一百年我也不会忘记。智光大师抱着那契丹婴儿,也是我亲眼听见。我赵钱孙行尸走⾁,世上除了小娟一人,更无挂怀之人,更无挂怀之事。你做不做丐帮帮主,关我 ![]() 乔峰将智光大师缓缓放下,右⾜⾜尖一挑,将单季山一个庞大的⾝躯轻轻踢了出去,拍的一声,落在地下。单季山一弹便即站起,并未丝毫受伤。 乔峰眼望智光,但见他容⾊坦然,殊无半分作伪和狡狯的神态,问道:“后来怎样?” 智光道:“后来你自己知道了。你长到七岁之时,在少室山中采栗,遇到野狼。有一位少林寺的僧人将你救了下来,杀死恶狼,给你治伤,自后每天便来传你武功,是也不是?” 乔峰道:“是!原来这件事你也知道。”那少林僧玄苦大师传他武功之时,叫他决计不可向任何人说起,是以江湖上只知他是丐帮汪帮主的嫡传弟子,谁也不知他和少林寺实有极深的渊源。 智光道:“这位少林僧,乃是受了我们带头大哥的重托,请他从小教诲你,使你不致走⼊岐途。为了此事,我和带头大哥、汪帮主三人曾起过一场争执。我说由你平平稳稳务农为主,不要学,再卷⼊江湖恩仇之中。带头大哥却说我们对不起你⽗⺟,须当将你培养成为一位英雄人物。” 乔峰道:“你们…你们到底怎样对不起他?汉人和契丹相斫相杀,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之可言?” 智光汉道:“雁门关外石壁上的遗文,至今未泯,将来你自己去看吧。带头大哥既是这个主意,汪帮主也偏着他多些,我自是拗不过他们。到得十六岁上,遇上了汪帮主,他收你作了徒儿,此后有许许多多的机缘遇合,你自己天姿卓绝,奋力上进,固然非常人之所能及,但若非带头大哥和汪帮主处处眷顾,只怕也不是这般容易吧?” 乔峰低头沉思,自己这一生遇上什么危难,总是逢凶化吉,从来不吃什么大亏,而许多良机又往往自行送上门来,不求自得,从前只道自己福星⾼照,一生幸运,此刻听了智光之言:心想莫非当真由于什么有力人物暗中扶持,而自己竟全然不觉?他心中一片茫然:“倘智光之方不假,那么我是契丹人而不是汉人了,汪帮主不是我的恩师,而是我的杀⽗仇人。暗中助我的那个英雄,也非真是好心助我,只不过內疚于心,想设法赎罪而已。不!不!契丹人凶残暴 ![]() 只听智光续道:“汪帮主初时对你还十分提防,但后来见你学武进境既快,为人慷慨豪侠,待人仁厚,对他恭谨尊崇,行事又处处合他心意,渐渐的真心喜 ![]() ![]() 乔峰低头道:“我只道恩师汪帮主是有意锻炼于我,使我多历艰辛,以便担当大任,却原来…却原来…”到了这时,心中已有七八成信了。 智光道:“我之所知,至此为止。你出任丐帮帮主之后,我听得江湖传言,都说你行侠仗义,造福于民,处事公允,将丐帮整顿得好生兴旺,我私下自是代你喜 ![]() ![]() 徐长老道:‘多谢智光大师回述旧事,使大伙有如⾝历其境。这一封书信…”他扬了扬手中那信,续道:“是那位带头大侠写给汪帮主的,书中极力劝阻汪帮主,不可将帮主大位传于乔帮主。乔帮主,你不妨自己过一过目。”说着便将书信递将过去。 智光道:“先让我瞧瞧,是否真是原信。”说着将信接在手中,看了一遍,说道:“不错,果然是带头大哥的手迹。”说着左手手指微一用劲,将信尾名撕了下来,放⼊口中⾆头一卷,已 ![]() 智光撕信之时,先向火堆走了几步,与乔峰离远了些,再将信笺凑到眼边,似因光亮不⾜,瞧不清楚,再这么撕信⼊口,信笺和嘴 ![]() ![]() 智光微微一笑,说道:“乔帮主,你既知道了自己⾝世,想来定要报你杀⽗之仇。汪帮主已然逝世,那不用说了。这位带头大哥的姓名,老衲却不愿让你知道。老衲当年曾参预伏击令尊令堂,一切罪孽,老衲甘愿一⾝承担,要杀要剐,你尽管下手便是。” 乔峰见他垂眉低目,容⾊慈悲庄严,心下虽是悲愤,却也不由得肃然起敬,说道:“是真是假,此刻我尚未明⽩。便要杀你,也不忙在一时。”说着向赵钱孙横了一眼。 赵钱孙耸了耸肩头,似乎漫不在乎,说道:“不错,我也在內,这帐要算我一份,你几时 ![]() 谭公大声道:“乔帮主,凡事三思,可不要胡 ![]() 乔峰冷笑一声,心 ![]() ![]() 乔峰读到此处,觉得这位前辈对自己极是推许,心下好生 ![]() ![]() “然当⽇雁门关外⾎战,惊心动魄之状,余无⽇不索于怀。此子非我族类,其⽗其⺟,死于我二人之手。他⽇此子不知其出⾝来历则已,否则不但丐帮将灭于其手,中原武林亦将遭逢莫大浩劫。当世才略武功能及此子者,实寥寥也。贵帮帮內大事,原非外人所能置喙,唯尔我 ![]() 徐长老见乔峰读完此信后呆立不语,当下又递过一张信笺来,说道:“这是汪帮主的手书,在当认得出他的笔迹。” 乔峰接了过来,只见那张信笺上写道: “字谕丐帮马副帮主、传功长老、执法长老、暨诸长老:乔峰若有亲辽叛汉、助契丹而厌大宋之举者,全帮即行合力击杀,不得有误。下毒行刺,均无不可,下手者有功无罪。汪剑通亲笔。” 下面注的⽇子是“大宋元丰六年五月初七⽇”乔峰记得分明,那正是自己接任丐帮帮主之⽇。 乔峰认得清清楚楚,这几行字确是恩师汪剑通的亲笔,这么一来,于自己的⾝世那里更有什么怀疑,但想恩师一直待己有如慈⽗,教诲固严, ![]() 徐长老缓缓说道:“乔帮主休怪我们无礼。汪帮主这通手谕,原只马副帮主一人知晓,他严加收蔵,从来不曾对谁说起。这几年来帮主行事光明磊落,决无丝毫通辽叛宋、助契丹而厌汉人的情事,汪帮主的遗令自是决计用不着。直到马副帮主突遭横死,马夫人才寻到了这通遗令。本来嘛,大家疑心马副帮主是姑苏慕容公子所害,倘若帮主能为大元兄弟报了此仇,帮主的⾝世来历,原无揭破必要。老朽思之再三,为大局着想,本想毁了这封书信和汪帮主的2令,可是…可是…”他说到这里,眼光向马夫人瞧去,说道:“一来马夫人痛切夫仇,不能让大元兄弟冤沉海底,死不瞑目。二来乔帮主袒护胡人,所作所为,实已危及本帮…” 乔峰道:“我袒护胡人,此事从何说起?” 徐长老道:“‘慕容’两字,便是胡姓。慕容氏是鲜卑后裔,与契丹一般,同为胡虏夷狄。”乔峰道:“嗯,原来如此,我倒不知。”徐长老道:“三则,帮主是契丹人一节,帮中知者已众,变 ![]() 乔峰仰天嘘了一口长气,在心中闷了半天的疑团,此时方始揭破,向全冠清道:“全冠清,你知道我是契丹后裔,是以反我,是也不是?”全冠清道:“不错。”乔峰又问:“宋奚陈吴四大长老听信你言而 ![]() 霎时之间,乔峰脑海中思 ![]() 群丐听了智光、徐长老等人的言语,心情也十分混 ![]() ![]() 突然之间,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响了起来:“各位伯伯叔叔,先夫不幸亡故,到底是何人下的毒手,此时自是难加断言。但想先夫平生诚稳笃实,拙于言词,江湖上并无仇家,妾⾝实在想不出,为何有人要取他 ![]() ![]() 乔峰缓缓转头,瞧着这个全⾝缟素,娇怯怯、俏生生、小巧玲珑的女子,说道:“你疑心是我害死了马副帮主?” 马夫人一直背转⾝子,双眼向地,这时突然抬起头来,瞧向乔峰。但见她一对眸子晶亮如宝石,黑夜中发出闪闪光采,乔峰微微一凛,听她说道:“妾⾝是无知无识的女流之辈,出外抛头露面,已是不该,何敢 ![]() 她没一句说乔峰是凶手,但每一句话都是指向他的头上。乔峰眼见她向自己跪拜,心下恚怒,却又不便发作,只得跪倒还礼,道:“嫂子请起。” 杏林左首忽有一个少女的声音说道:“马夫人,我心中有一个疑团,能不能请问你一句话?”众人向声音来处瞧去,见是个穿淡红衫子的少女,正是阿朱。 马夫人问道:“姑娘有什么话要查问我?”阿朱道:“查问是不敢。我听夫人言道,马前辈这封遗书,乃是用火漆密密固封,而徐长老开拆之时,漆印仍属完好。那么在徐长老开拆之前,谁也没看过信中的內文了?”马夫人道:“不错。”阿朱道:“然则那位带头大侠的书信和汪帮主的遗令,除了马前辈之外,本来谁都不知。慢蔵诲盗、杀人灭口的话,便说不上。” 众人听了,均觉此言甚是有理。 马夫人道:“姑娘是谁?却来⼲预我帮中的大事?”阿朱道:“贵帮大事,我一个小小女子,岂敢⼲预?只是你们要诬陷我们公子爷,我非据理分辨不可。”马夫人又问:“姑娘的公子爷是谁?是乔峰主么?”阿朱头摇微笑,道:“不是。是慕容公子。” 马夫人道:“嗯,原来如此。”她不再理会阿朱,转头向执法长老道:“⽩长老,本帮帮规如山,若是长老犯了帮规,那便如何?”执法长老⽩世镜脸上肌⾁微微一动,凛然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马夫人道:“若是比你⽩长老品位更⾼之人呢?”⽩世镜知她意中所指,不自 ![]() 马夫人道:“那位姑娘疑心得甚是,初时我也是一般的想法。但在我接到先夫噩耗之前的一⽇晚间,忽然有人摸到我家中偷盗。” 众人都是一惊。有人问道:“偷盗?偷去了什么?伤人没有?” 马夫人道:“并没伤人。贼子用了下三滥的薰香,将我及两名婢仆薰倒了,翻箱倒箧的大搜一轮,偷去了十来两银子。次⽇我便接到先夫不幸遭难的噩耗,那里还有心思去理会贼子盗银之事?幸好先地人将这封遗书蔵在极隐秘之处,才没给贼子搜去毁灭。” 这几句话再也明⽩不过,显是指证乔峰自己或是派人赵马大元家中盗书,他既去盗书,自是早知遗书中的內容,杀人灭口一节。可说是昭然若揭。至于他何以会知遗书內容,则或许是那位带头大侠、汪帮主、马副帮主无意中 ![]() 阿朱一心要为慕容复洗脫,不愿乔峰牵连在內,说道:“小⽑贼来偷盗十几两银子,那也事属寻常,只不过时机巧合而已。” 马夫人道:“姑娘之言甚是,初时我也这么想。但后来在那小贼进屋出屋的窗口墙脚之下,拾到了一件物事,原来是那小⽑贼匆忙来去之际掉下的。我一见那件物事,心下惊惶,方知这件事非同小可。” 宋长老道:“那是什么物事?为什么非同小可?”马夫人缓缓从背后包袱中取出一条八九寸长的物事,递向徐长老,说道:“请众位伯伯叔叔作主。”待徐长老接过那物事,她扑倒在地,大放悲声。 众人向徐长老看去,只见他将那物事展了开来,原来是一柄折扇。徐长老沉着声音,念着扇面上的一首诗道: “朔雪飘飘开雁门,平沙历 ![]() ![]() ![]() 乔峰一听到这首诗,当真是一惊非同小可,凝目瞧扇时,见扇面反面绘着一幅壮士出塞杀敌图。这把扇子是自己之物,那首诗是恩师汪剑通所书,而这幅图画,便是出于徐长老手笔,笔法虽不甚精,但一股侠烈之气,却随着图中朔风大雪而更显得慷慨豪迈。这把扇子是他二十五岁生⽇那天恩师所赠,他向来珍视,妥为收蔵,怎么会失落在马大元家中?何况他生 ![]() 徐长老翻过扇子,看了看那幅图画,正是自己亲手所绘,叹了口长气,喃喃的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汪帮主啊汪帮主,你这件事可大大的做错了。” 乔峰乍闻自己⾝世,竟是契丹子裔,心中本来百 ![]() ![]() ![]() ![]() 丐帮中辈份较⾼、品位较尊之人,听得徐长老念那诗句,已知是乔峰之物,其余帮众却不知道,待听得乔峰自认,又都是一惊。 徐长老心中也是 ![]() 马夫人站起⾝来,说道:“徐长老,汪帮主不跟你说,是为你好。”徐长老不解,问道:“什么?”马夫人凄然道:“丐帮中只大元知道此事,便惨遭不幸,你…你…若是事先得知,未必能逃过此劫。” 乔峰朗声道:“各位更有什么话说?”他眼光从马夫人看到徐长老,看到⽩世镜,看到传功长老,一个个望将过去。众人均默然无语。 乔峰等了一会,见无人作声,说道:“乔某⾝世来历,惭愧得紧,我自己未能确知。但既有这许多前辈指证,乔某须当尽力查明真相。这丐帮帮主的职份,自当退位让贤。”说着伸手到右 ![]() ![]() ![]() ![]() ![]() 丐帮历代相传的规矩,新帮主就任,例须由原来帮主以打狗 ![]() ![]() ![]() ![]() ![]() ![]() 乔峰连问三声,丐帮中始终无人答话。乔峰说道:“乔峰⾝世未明,这帮主一职,无论如何是不敢担任了。徐长老、传功、执法两位长老,本帮镇帮之宝的打狗 ![]() 徐长老道:“那也说得是。打狗 ![]() ![]() ![]() 宋长老忽然大声喝道:“且慢!”徐长老愕然停步,道:“宋兄弟有何话说?”宋长老道:“我瞧乔帮主不是契丹人。”徐长老道:“何以见得?”宋长老道:“我瞧他不像。”徐长老道:“怎么不像?”宋长老道:“契丹人穷凶极恶,残暴狠毒。乔帮主却是大仁大义的英雄好汉。适才我们反他,他却甘愿为我们受刀流⾎,赦了我们背叛的大罪。契丹人那会如此?” 徐长老道:“他自幼受少林⾼僧与汪帮主养育教诲,已改了契丹人的凶残习 ![]() 宋长老道:“既然 ![]() 群丐中与宋长老存一般心思的,实是大有人在。乔峰恩德素在众心,单凭几个人的口述和字据,便免去他帮主之位,许多向来忠于他的帮众便大为不服。宋长老领头说出了心中之意,群丐中登时便有数十人呼叫起来:“有人 ![]() 奚长老大声道:“谁愿跟随乔帮主的,随我站到这边。”他左手拉着宋长老,右手拉了吴长老,走到了东首。跟着大仁分舵、大信分舵、大义分舵的三个舵主也走到了东首。三分舵的舵主一站过去,他们属下的群众自也纷纷跟随而往。全冠清、陈长老、传功长老、以及大智、大勇两舵的舵主,却留在原地不动。这么一来,丐帮人众登时分成了两派,站在东首的约占五成,留在原地的约为三成,其余帮众则心存犹豫,不知听谁的主意才是。执法长老⽩世镜行事向来斩钉截铁,说一不二,这时却好生为难,迟疑不决。 全冠清道:“众位兄弟,乔帮主才略过人,英雄了得,谁不佩服?然而咱们都是大宋百姓,岂能听从一个契丹人的号令?乔峰的本事越大,大伙儿越是危险。” 奚长老叫道:“放 ![]() ![]() ![]() 全冠清大声道:“大家都是尽忠报国的好汉,难道甘心为异族的奴隶走狗么?”他这几句话倒真有效力,走向东首的群丐之中,有十余人又回向西首。东首丐众骂的骂,拉的拉,登生纷扰,霎时间或出拳脚,或动兵刃,数十人便混打起来。众长老大声约束,但各人心中均有所偏,吴长老和陈长老戟指对骂,眼看便要动手相斗。 乔峰喝道:“众兄弟停手,听我一言。”他语声威严,群丐纷争立止,都转头瞧着他。 乔峰朗声道:“这丐帮帮主,我是决计不当了…”宋长老 ![]() ![]() 群丐本来均以义气为重,听了他这几句话,都是暗自惭愧。 忽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倘若有谁杀了本帮的兄弟呢?”说话的正是马夫人。乔峰道:“杀人者抵命,残害兄弟,举世痛恨。”马夫人道:“那就好了。” 乔峰道:“马副帮主到底是谁所害,是谁偷了我这折扇,去陷害于乔某,终究会查个⽔落石出。马夫人,以乔某的⾝手,若要到你府上取什么事物,谅来不致空手而回,更不会失落什么随⾝物事。别说府上只不过三两个女流之辈,便是皇宮內院,相府帅帐,千军万马之中,乔某要取什么物事,也未必不能办到。” 这几句话说得十分豪迈,群丐素知他的本事,都觉甚是有理,谁也不以为他是夸口。马夫人低下头去,再也不说什么。 乔峰抱拳向众人团团行了一礼,说道:“青山不改,绿⽔长流,众位好兄弟,咱们再见了。乔某是汉人也好,是契丹人也好,有生之年,决不伤一条汉人的 ![]() 单正只觉手腕一震,手中单刀把捏不定,手指一松,单刀竟被乔峰夺了过去。乔峰右手的拇指扳住中指,往刀背上弹去,当的一声响,那单刀断成两截,刀头飞开数尺,刀柄仍拿在他手中。他向单正说道:“得罪!”势下刀柄,扬长去了。 众人群相愕然之际,跟着便有人大呼起来:“帮主别走!”“丐帮全仗你主持大局!”“帮主快回来!” 忽听得呼的一声响,半空中一 ![]() ![]() ![]() 徐长老伸手去接,右手刚拿到竹 ![]() ![]() ![]() ![]() ![]() 群丐齐声惊呼,瞧着这 ![]() ![]() 朝 ![]() ![]() 段誉叫道:“大哥,大哥,我随你去!”发⾜待要追赶乔峰,但只奔出三步,总觉舍不得就此离开王语嫣,回头向她望了一眼。这一眼一望,那是再也不能脫⾝了,心中自然而然的生出万丈柔丝,拉着他转⾝走到王语嫣⾝前,说道:“王姑娘,你们要到那里去?” 王语嫣道:“表哥给人家冤枉,说不定他自己还不知道呢,我得去告知他才是。” 段誉心中一酸,満不是味儿,道:“嗯,你们三位年轻姑娘,路上行走不便,我护送你们去吧。”又加一上句,自行解嘲:“多闻慕容公子的英名,我实在也想见他见一见。” 只听得徐长老朗声道:“如何为马副帮主报仇雪恨,咱们自当从长计议。只是本帮不可一⽇无主,乔…乔峰去后,这帮主一职由那一位来继任,是急不容缓的大事。乘着大伙都在此间,须得即行议定才是。” 宋长老道:“依我之见,大家去寻乔帮主回来,请他回心转意,不可辞任…”他话未说完,西首有人叫道:“乔峰是契丹胡虏,如何可做咱们首领?今⽇大伙儿还顾念旧情,下次见到,便是仇敌,非拚个你死我活不可。”吴长老冷笑道:“你和乔帮主拚个你死我活,配么?”那人怒道:“我一人自然打他不过,十个怎样?十个不成,一百人怎样?丐帮义士忠心报国,难道见敌畏缩么?”他这几句话慷慨 ![]() 采声未毕,忽听得西北角上一个人 ![]() 大义分舵蒋舵主和大勇分舵方舵主同声“啊哟”,说道:“徐长老,咱们误了约会,对头寻上门来啦!” 段誉也即记起,⽇间与乔峰在酒楼初会之时,听到有人向他禀报,说约定明⽇一早,与西夏“一品堂”的人物在惠山相会,当时乔峰似觉太过匆促,但还是答应了约会。眼见此刻卯时已过,丐帮中人极大多数未知有此约会,便是知道的,也是潜心于本帮帮內大事,都把这约会抛到了脑后,这时听到对方讥嘲之言,这才猛地醒觉。 徐长老连问:“是什么约会?对头是谁?”他久不与闻江湖与本帮事务,一切全不知情。执法长老低声问蒋舵主道:“是乔帮主答应了这约会么?”蒋舵主道:“是,不过属下已奉乔帮主之命,派人前赴惠山,要对方将约会押后七⽇。” 那说话 ![]() ![]() ⽩世镜怒道:“我大宋丐帮是堂堂帮会,岂会惧你西夏胡虏?只是本帮自有要事,没功夫来跟你们这些跳梁小丑周旋。更改约会,事属寻常,有什么可罗唆的?” 突然间呼的一声,杏树后飞出一个人来,直 ![]() ![]() 蒋舵主又惊又怒,说道:“谢兄弟便是我派去改期的。” 执法长老道:“徐长老,帮主不在此间,请你暂行帮主之职。”他不愿 ![]() ![]() 那 ![]() 徐长老直到此时,尚不知对头是何等样人,听⽩世镜说是“西夏胡虏”,而那人又说什么“我家将军”,真教他难以摸得着头脑,便道:“你鬼鬼祟祟的躲着,为何不敢现⾝?胡言 ![]() 那人哈哈大笑,说道:“到底是谁鬼鬼祟祟的躲在杏子林中?” 猛听得远处号角呜呜吹起,跟着隐隐听得大群马蹄声自数里外传来。 徐长老凑嘴到⽩世镜耳边,低声问道:“那是什么人,为了什么事?”⽩世镜也低声道:“西夏国有个讲武馆,叫做什么‘一品堂’,是该国国王所立,堂中招聘武功⾼強之士,优礼供养,要他们传授西夏军国官的武艺。” 徐长老点了点头,道:“西夏国整军经武,还不是来找我大宋江山的主意?”⽩世镜低声道:“正是如此。凡是进得‘一品堂’之人,都号称武功天下一品。统率一品堂的是位王爷,官封征东大将军,叫做什么赫连铁树。据本帮派在西夏的易大彪兄弟报知,最近那赫连铁树带领馆中勇士,出使汴梁,朝见我大宋太后和皇上。其实朝聘是假,真意是窥探虚实。他们知晓本帮是大宋武林中一大支柱,想要一举将本帮摧毁,先树声威。然后再引兵犯界,长驱直进。”徐长老暗暗心惊,低声道:“这条计策果然毒辣得紧。” ⽩世镜道:“这赫连铁树离了汴梁,便到洛 ![]() 徐长老心下沉 ![]() 这时马蹄声已近,陡然间号角急响三下,八骑马分成两行,冲进林来。八匹马上的乘者都手执长矛,矛头上缚着一面小旗。矛头闪闪发光,依稀可看到左首四面小旗上都绣着“西夏”两个⽩字,右首西面绣着“赫连”两个⽩字,旗上另有西夏文字。跟着又是八骑马分成两行,奔驰⼊林。马上乘者四人吹号,四人击鼓。 群丐都暗皱眉头:“这阵仗全然是行军 ![]() 在号手鼓手之后,进来八名西夏武士。徐长老见这八人神情,显是均有上乘武功,心想:“看来这便是一品堂中的人物了。”那八名武士分向左右一站,一乘马缓缓走进了杏林。马上乘客⾝穿大红锦袍,三十四五岁年纪,鹰钩鼻、八字须。他⾝后紧跟着一个⾝形极⾼、鼻子极大的汉子,一进林便喝道:“西夏国征东大将军驾到,丐帮帮主上前拜见。”声音 ![]() ![]() 徐长老道:“本帮帮主不在此间,由老朽代理帮务。丐帮兄弟是江湖草莽,西夏将军如以客礼相见,咱们⾼攀不上,请将军去拜会我大宋王公官长,不用来见我们要饭的叫化子。若以武林同道⾝份相见,将军远来是客,请下马叙宾主之礼。”这几句话不亢不卑,既不得罪对方,亦顾到自己⾝份。群丐都想:“果然姜是老的辣,徐长老很是了得。” 那大鼻子道:“贵帮帮主既不在此间,我家将军是不能跟你叙礼的了。”一斜眼看到打斜 ![]() ![]() ![]() ![]() ![]() 群丐齐声大呼:“滚你的!”“你***!”“狗鞑子!”眼见他马鞭鞭梢正要卷到打狗 ![]() ![]() ![]() 众瞧这人旱,见他弓 ![]() ![]() 这大鼻汉子虽受小挫,丝毫不动声⾊,说道:“要饭的叫化子果然气派甚小,连一 ![]() ![]() 徐长老道:“西夏国的英雄好汉和敝帮定下约会,为了何事?” 那汉子道:“我家将军听说中原丐帮有两门绝技,一是打猫 ![]() 群丐一听,无不劫然大怒,此人故意把打狍 ![]() ![]() 群丐喝骂声中,徐长老、传功长老、执法长老等人心下却暗暗着急:“这打狗 ![]() ![]() 大鼻汉子斗嘴又输一场,正在寻思说什么话。他⾝后一人 ![]() ![]() ![]() 群丐见这人相貌丑陋,神态凶恶,忽听段誉大声道:“喂,徒儿,你也来了,见了师⽗怎么不磕头?”原来那丑陋汉子正是南海鳄神岳老三。 他一见段誉,大吃一惊,神⾊登时尴尬之极,说道:“你…你…”段誉道:“乖徒儿,丐帮帮主是我结义的兄长,这些人是你的师伯师叔,你不得无礼。快快回家去吧!”南海鳄神大吼一声,只震得四边杏树的树叶瑟瑟 ![]() 段誉道:“你骂谁是八王蛋、狗杂种?”南海鳄神凶悍绝从经,但对自己说过的话,无论如何不肯食言,他曾拜段誉为师,倒不抵赖,便道:“我喜 ![]() 众人听得那啸声便如 ![]() 西夏国众武士中突有一人纵跃而出,⾝形长如竹竿,窜纵之势却迅捷异常,双手各执一把奇形兵刃,柄长三尺,尖端是一支五指钢抓。段誉识得此人是“天下四恶”中位居第四的“穷凶极恶”动中鹤,心想:“难道这四个恶人都投靠了西夏?”凝目往西夏国人丛中瞧去,果见“无恶不作”叶二娘怀抱一个小儿笑 ![]() ![]() 原来“天下四恶”在大理国铩羽北去,遇到西夏国一品堂中出来招聘武学⾼手的使者,四恶不甘寂寞,就都投效。这四人武功何等⾼強,稍献⾝手,立受礼聘。此次东来汴梁,赫连铁树带同四人,颇为倚重。段延庆自⾼⾝份,虽然依附一品堂,却独往独来,不受羁束号令,不与众人同行。 云中鹤叫道:“我家将军瞧瞧丐帮的两大绝技。到底叫化儿们是确有实真本领,还是胡吹大气,快出来见个真章吧!” 奚长老道:“我去跟他较量一下。”徐长老道:“好!此人轻功甚是了得,奚兄弟小心了。”奚长老道:“是!”倒拖钢杖,走到云中鹤⾝前丈余处站定,说道:“本帮绝技,因人而施,对付阁下这等无名小卒,那用得着打狗 ![]() 段誉正瞧得出神,忽听得耳畔一个娇柔的声音说道:“段公子,咱们帮谁的好?”段誉侧过头来,见说话的正是王语嫣,不 ![]() ![]() 王语嫣沉 ![]() 她话声甚轻,场中精于內功的众⾼手却都已听到了。这些人大半识得奚长老武功家数,然于他招数中的缺陷所在,却未必能看得出来,便一经王语嫣指明,登时便觉不错,奚长老使到“秦王鞭石”与“大鹏展翅”这两招时,确是威猛有余,沉稳不⾜,下盘颇有弱点。 云中鹤向王语嫣斜睨一眼,赞道:“小妞儿生得好美,更难得是这般有眼光,跟我去做个老婆,也还使得。”他说话之际,手中钢抓向奚长老下盘疾攻三招。第三招上奚长老挡架不及,嗤的一声响,腿大上被他钢抓划了长长一道口子,登时鲜⾎淋漓。 王语嫣听云口鹤称赞自己相貌美丽,颇是⾼兴,于他的轻薄言语倒也不以为忤,也不怕丑,你有什么好?我才不嫁你呢。”云中鹤大为得意,说道:“为什么不嫁?你另外有了小⽩脸心上人是不是?我先杀了你的意中人,瞧你嫁不嫁我?”这句话大犯王语嫣之忌,她俏脸一扳,不再理他。 云中鹤还想说几句话讨便谊,丐帮中吴长老纵跃而出,举起鬼头刀,左砍四刀,右砍四刀,上四刀,下削四刀,四四一十六刀,来势极其凶猛。云中鹤不识他刀法的路子,东闪西躲,缩头跳脚,一时十分狼狈。 王语嫣笑道:“吴长老这路四象合六刀法,其中含有八卦生克变化,那瘦长个儿就不识得了。不知他会不会使‘鹤蛇八打’,倘若会使,四象合六刀法可以应手而破。”丐帮众人听她又出声帮助云中鹤,脸上都现怒⾊,只见云中鹤招式一变,长腿远跨,钢抓横掠,宛然便如一只仙鹤。王语嫣嘴凑到段誉耳边,低声道:“这瘦长个儿上了我的当啦,说不定他左手都会被削了下来。”段誉奇道:“是么?” 只见吴长老刀法凝重,斜砍横削,似乎不成章法,出手越来越慢,突然间快砍三刀,⽩光闪动。云中鹤“啊”的一声叫,左手手背已被刀锋带中,左手钢抓拿捏不定,当的一声掉在地下,总算他⾝法快捷,向后急退,躲开了吴长老跟着进击的三刀。 吴长老走到王语嫣⾝前,竖刀一立,说道:“多谢姑娘!”王语嫣笑道:“吴长老好精妙的‘奇门三才刀’!”吴长老一惊,心道:“你居然识得我这路刀法。”原来王语嫣故意将吴长老的刀法说成是“四象合六刀”,又从云中鹤的招数之中,料得他一定会使“鹤蛇八打”,引得他不知不觉的处处受制,果然连左手也险被削掉。 站在赫连铁树⾝边、说话 ![]() ![]() 努儿海走上几步,说道:“徐长老,我们将军是要看打狗 ![]() ![]() 徐长老道:“须得先将我们这些不中用的叫化子都打败了,丐帮的头儿才会出来…”刚说到这里,突然间大声咳嗽,跟着双眼剧痛,睁不开来,泪⽔不绝涌出。他大吃一惊,一跃而起,闭住呼 ![]() ![]() 丐帮人众纷纷呼叫:“不好,鞑子搅鬼!”“眼睛里什么东西?”“我睁不开眼了。”各人眼睛刺痛,泪⽔长流。王语嫣、阿朱、阿碧三人同样的睁不开眼来。 原来西夏人在这顷刻之间,已在杏子林中撒布了“悲酥清风”,那是一种无⾊无臭的毒气,系搜集西夏大雪山 ![]() 但听得“咕咚”、“啊哟”之声不绝,群丐纷纷倒地。 段誉服食过莽牯朱蛤,万毒不侵,这“悲酥清风” ![]() 努儿海大声吆喝,指挥众武士捆缚群丐,自己便欺到王语嫣⾝旁,伸手去拿她手腕。 段誉喝道:“你⼲什么?”情急之下,右手食指疾伸,一股真气从指尖 ![]() ![]() 段誉俯⾝抱住王语嫣纤 ![]() 叶二娘右手一挥,一枚毒针向他背心 ![]() ![]() 西夏武士早已占了杏林四周的要津,忽见段誉一骑马急窜出来,当即放箭,杏林中树林遮掩,十余枝狼牙羽箭都钉在杏子树上。 段誉大叫:“乖马啊乖马,跑得越快越好!回头给你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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