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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年小说网 > 官场小说 > 人民的名义 作者:周梅森 | 书号:12464 时间:2017/4/16 字数:919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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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同伟有一个优良的生活习惯：每天早晨六点半，准时来到健⾝房，把各种器械练一遍。七点二十分结束锻炼，冲一个凉⽔澡，到隔壁粤式茶楼吃早餐，然后坐接他的奥迪专车去安公厅上班。这么早去健⾝房有些不可思议，但他只有如此才能保证锻炼时间。⾝为安公厅厅长，他⽩天忙得 不出空，晚上又要接待应酬，还常常开会，加班处理突发案件，只有早晨锻炼。健⾝房老板是他朋友，为他特事特办，还专门指定一位美女健⾝教练早早开门 接他，指导并陪伴他锻炼。长期锻炼使得祁同伟的体格远超同龄人。六块腹肌标致完整，手臂、腿大、   凹起凸伏，像健美运动员。美女教练在一旁赞美，增強他的自豪 ，也让他很享受。这是一个成功中年男人的典范——健美的体格、強大的权力、崇⾼的地位结合在一起，使他到人生如此完美。今天，祁同伟仰举杠铃，觉得杠铃怎么轻飘飘的？毫不费力就举起来了。他仿佛看见李达康气急败坏的样子，不  想笑。这位強势记书终于露出狐狸尾巴，难以脫⾝了。得力⼲将丁义珍跑了，老婆又收取蔡成功的贿赂，蔡成功现在就在他手里保护着。从专业角度看，这已经构成了较完整的证据链，证据链证明京州发生了严重的贪腐窝案！窝主是谁？是你市委记书李达康同志吧？你能出淤泥而不染？鬼才相信。所以你把安公局局长赵东来派来了，变着法找我要蔡成功！说起来，祁同伟对李达康的 情比较复杂。他既希望借这位省委常委的力上位副长省，又真心巴望李达康⼲脆垮台。事实证明，借力不一定借得上，在前阵子的省委常委会上，李达康竟然当着他老师兼导领⾼育良的面抛出哭坟旧事，给他上眼药，实在是可恨至极！好在老师替他做了解释，⼲部人事又冻结了，他的任用才没有被明确否决。祁同伟从不否认自己有野心。野心就是进取心。拿破仑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有野心有能力的人属于社会稀缺资源。这么一想，祁同伟又笑不起来了，甚至有些后悔，不该听老师的话，帮猴子学弟保护蔡成功，这是要和李达康撕破脸的节奏啊！他现在能和省委常委李达康撕破脸吗？不能啊！厅长同志，先把这道算术题做好了：是李常委倒台来得快，还是下一次⼲部人事研究来得快？求最佳利益。这么一算，心  豁然开朗，只有政治利益最重要，李常委哪怕先倒台，他为了最佳利益也没必要得罪李常委，大丈夫能伸能屈嘛。于是，祁同伟决定向现在仍是共中H省委常委的李达康妥协。上班到办公室后，马上给市安公局局长赵东来打了个电话，道是蔡成功蔵在安公厅招待所，是省检察院安排的，他并不知情。接着又给李达康的秘书打了个电话，让秘书告诉李记书，省安公厅绝不会成为任何犯罪分子的保护伞，让李记书别产生误会。最后，他还把办公室主任叫过来，大致说明了一下情况，指示道，如果省检察院来提人，就让他们提；如果市安公局来抓蔡成功，就让他们抓；如果他们同时到场，省检察院和市安公局赵东来的人两边发生了矛盾，省厅谁都不许往里搅！这事  给你掌控。说罢，关掉机手离开了办公室，躲了。祁同伟这么妥协一躲，就给以后的事情造成了很大的⿇烦… 安公厅招待所主楼门前，检察院提人的面包车刚停下，招待所后门，两辆市安公局的警车就到了。李达康很重视蔡成功这位“九一六”大火责任人，局长赵东来当然不敢马虎，亲自过来督战。检察院这边带队的是陆亦可。她虽然不知道背后有谁排兵布阵，挖了陷阱，但她清楚此次任务非同寻常，风云诡谲。行前侯亮平 代得很明⽩，蔡成功是举报人，还是重要证人，绝不能落到市安公局手上！现在情况不妙，市安公局的警车已经来了。陆亦可带人乘电梯到十二楼，快步走到蔡成功的房间门前，向守在门口的安公厅⼲警出示件证后进了门。蔡成功坐在  上，周⾝围着被子，只露一颗脑袋，像一只受惊的老鼠正东张西望。陆亦可一走进房间，蔡成功就指着窗外道：我一大早就趴在窗上看，等你们过来，门口一直有市里的察警守着，你们知道吗？陆亦可没时间和他啰唆，板着脸催他快走。蔡成功掀掉被子，下穿鞋，嘴里嘀咕：是侯亮平派你来的吧？我现在全靠你了…天空响起阵阵雷声，一场雷阵雨不期而至。陆亦可一行人冒雨穿过院子，上了面包车。车刚开到大门口，就被两辆安公警车堵住了。 陆亦可走下检察警车，一官警拦在面前。陆亦可认识，是京州安公局的秦队长。她出示件证，秦队长也出示件证。她执行公务，秦队长也声称执行公务，双方寸步不让，各说各的理。秦队长让陆亦可到市局的看守所去接受蔡成功的举报。陆亦可冷笑不止，道是蔡成功万一在你市局看守所一觉睡过去，来个心脏病发作呢？谁负得了责任？陆亦可明说了，她要防止有人对她的举报人和重要证人搞杀人灭口。秦队长也把话挑明了：你们这位举报人和重要证人还涉嫌重大全安责任事故罪、以危险方法危害共公 全安罪，是市安公局目前头号重点通缉对象，是不可能跟你们到检察院去的。陆处长“九一六”事件你们不会不知道吧？死伤那么多人，造成的社会影响极其恶劣… 乌云挤満天空，光线暗淡，⽩昼变⻩昏。大雨骤急，⽔柱狂泻，仿佛苍穹捅开无数窟窿。街上不见行人，如此天气谁敢外出行走？路面处处⽔花迸溅，好似小精灵快乐舞蹈。人行道旁的柳树却是一副惨状，长发  甩，枯枝败叶纷纷飘落，貌似痛不 生的样子…安公检察双方僵持不下，于暴雨中面对面  立，形成一道夺目的奇观。雨⽔打 了检察官陆亦可的头发，沿脸庞如溪⽔奔流。秦官警也浑⾝透，却坚如磐石地挡住检察警车的去路。他们双方都明⽩自己责任重大，谁也不肯退让一步，但又不能发生冲突，总不能大打出手抢一个嫌疑人吧。没办法，双方只能硬着，洗一场痛快的露天浴。陆亦可心急如焚，只好让手下一次又一次给侯亮平打电话求援。 侯亮平在季检察长办公室谈话，他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个样子。 接到陆亦可的求援电话，侯亮平连忙拨祁同伟机手，可祁同伟竟然找不到了。他的办公室主任说，祁厅长一大早去了京北，参加一个国全缉毒工作总结表彰会，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侯亮平撂下电话，便骂祁同伟：  蛋！我明明和这位厅长说好的，今天上午提人，他给我来了这么一出，这不是坑人吗？连老同学都坑，也太不是玩意儿了！季昌明淡然说：省厅没出面拦你，怎么能说祁厅长坑你？人家只是躲了，把矛盾推出去了。人家还想进一步，敢和李达康翻脸啊！ 侯亮平眉头紧锁：季检，这也太有意思了吧？他李达康怎么对蔡成功这么关心？这是不是和蔡成功举报的內容有关啊？季昌明这才问：亮平啊，蔡成功在电话里明确提到李达康的老婆受贿了吗？侯亮平立即擎起机手：我留下了电话录音作为证据，季检，你请听—— 机手传出蔡成功清晰的声音。 季昌明听罢，踱步走到窗前，沉思起来。片刻，他建议侯亮平换个思路想，如果李达康的老婆真有问题，而李达康因此想控制住蔡成功，进而堵住蔡成功的嘴，那岂不是也为下一步的侦查提供了机会吗？侯亮平承认，这个问题他也想过，但风险很大，万一蔡成功落到他们手上死掉了呢？再说，蔡成功是自己发小，他就太对不起人了… 季昌明擎起一只手：哎，等等，你说什么？蔡成功是你发小？ 是啊，我们是小学同学…侯亮平突然意识到了：哦，季检，我是不是要回避？ 季昌明说：你当然要回避，不回避还得了啊？人家不做文章啊？ 好，好，那我就按规定回避，就让一处陆亦可他们办到底吧！ 正说到这里，桌上电话响了。季昌明拿起话筒一听，市局赵东来局长要见他，人竟然已经到检察院了。这还有啥好说的？季昌明只能让他到办公室来。侯亮平听了不由一惊，瞧瞧，人家这是步步紧  啊！季昌明却提醒他，好好协商，别闹僵了，赵东来还是个正派同志。没一会儿工夫，赵东来进来了，见了季昌明就是一个立正敬礼，还叫了声“老政委”当年季昌明做过京州市安公局政委。老政委与现局长握了手。赵东来很客气，说：真不好意思，为了一桩具体案件打搅老政委，按说真不应该。季昌明说：没关系，我其实早想和你见面， 流一下情况了。说罢，转⾝把新任反贪局局长侯亮平介绍给他。两人一对眼，互有提防。毕竟为争夺蔡成功他们才走到一起的。赵东来表现出较⾼的热情，主动与侯亮平握手，说：久仰大名，京北那个小官巨贪案子就是你一手经办的吧？还吓跑了我们一个副长市！侯亮平话里有话道：丁义珍一跑，京州不少⼲部就能松口气了吧？赵东来坦然道：可能吧！不过该进去的总要进去，这也是迟早的事… 季昌明检察长提议言归正传，让侯亮平先说检察方面的意见。刚才，侯亮平和季昌明商量过一个妥协方案，便和盘托出：公检法一家人，就不要再争执了。蔡成功可以不带走，反贪局就在省安公厅招待所讯问，时间呢，二十四小时。二十四小时后讯问完毕，市安公局凭手续拘押。赵东来略一沉思，旋即表态同意。侯亮平故意问：赵局长要不要向市委李记书请示一下啊？赵东来想都没想便说：不必了，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你们的方案合情合理，李记书应该能理解！ 矛盾就这么化解了，这比侯亮平预想的容易，也让他暗自松了一口气。分手时，侯亮平凝视着赵东来的眼睛，主动伸出手来，和赵东来握手道谢。这位年轻精⼲的安公局局长给侯亮平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这一妥协对蔡成功来说不是好消息。蔡成功又被押回了招待所客房，人也变了样，战战兢兢，面⾊忧愤。他爬到 上坐着，也不管⾐服 ，就扯过被子紧紧裹住⾝子，只露出一个惊恐不安的脑袋。他眼珠滴溜溜转，警惕着周围动静，鼻子旁边那颗大痦子抖动着，表现出內心的惶恐。李达康手下的察警连这里的门都堵了，说明事态多么严重！如果侯亮平无法把自己救到检察院，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蔡成功一再要求见侯亮平。陆亦可便耐心向他解释，因为侯局长和他的同学关系，不能具体管这个案子，必须回避。蔡成功说：那你们把我带到省检察院去吧，我不想待在这里。陆亦可不耐烦地说：谁也不想待在这儿，可市安公局的察警不让我们走，我有啥办法呢？ 省厅⼲警拿来几套⼲⾐服，让他们换了。陆亦可嘱咐蔡成功抓紧时间，马上就要开始工作。她內心也很焦急，只有二十四个小时啊！ 讯问是在招待所五楼小会议室进行的。录音频视设备临时从检察院拿来，紧急安装。蔡成功对着频视镜头讲述，进行正式的举报。 一开始似乎很顺利，陆亦可让蔡成功讲，他就讲起来。但蔡成功目光游移，心事重重，魂好像飞走了，声音飘飘忽忽——这就是一场欺诈啊，从京州城市行银到山⽔集团，他们勾结在一起，硬是把我的大风服装厂搞垮台了。⾼小琴欺诈，欧  行长帮她，都来欺诈我哩…陆亦可口气温和，让蔡成功说具体一些。他们都有谁？到底采取了什么手段？怎么实施了欺诈？蔡成功却不说了，非要见侯亮平，声言只和自己发小局长说。陆亦可倒了杯⽔递给蔡成功，让他定定神。 蔡成功拿起纸杯喝⽔，手有些发抖。事情很清楚，只要把欧 菁的事情说完，举报结束，检察院的人就会把自己给市局。那就落⼊李达康的手掌之中了，市安公局看守所还不等于他家开的？你蔡成功刚举报了人家老婆，人家使个眼⾊，看守所那帮人还不弄死你？因此只能拖着，检察院拿不到举报口供，就不会把他出去。这样他就有机会见到发小侯亮平。蔡成功相信只要见到发小，事情就会有转机。游走江湖多年，蔡成功练成了一个好演员。他开始浑⾝发抖，牙齿上下磕碰，咯咯作响，仿佛突然害了疟疾。我…我该说的，在电话里都和侯亮平局长说过了，你…你们问他去！我不行了…真不行了…陆亦可被他闹得不知所措，蔡成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蔡成功擦了擦头上脸上的汗，汗⽔伴随着颤抖接连滚滚而下。我脑震  …我晕…你们让我先睡会儿觉行不？头晕了，晕死了…陆亦可实在没办法，只得让和她一起参加讯问的侦查员周正陪蔡成功回房间休息。进了客房，和⾐倒在 上，蔡成功不抖了，面对墙壁，大睁着眼睛想心事。倒是周正熬不住困乏，没一会儿就打呼了。陆亦可和季昌明通了个电话，建议让侯亮平出马。季昌明怕授人以柄，断然拒绝，让他们克服困难继续攻。陆亦可急了，蔡成功赖在 上觉睡，怎么办？时间一点点消失，就这二十四小时，耗不起呀！季昌明迟疑片刻，总算留下了活话：好，你让我再想想吧…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季昌明问侯亮平，蔡成功是怎么个人？侯亮平便介绍情况，说蔡成功是个输在起跑线上的人。家庭贫困，早早死了娘，⽗亲是个大老  ，只知道用  管教儿子。蔡成功一直抄他的作业，好不容易才混到毕业。还经常打架，打遍了班內男同学，又和⾼年级大同学打，打不过人家，抹人家一⾝鼻涕就跑。季昌明及时总结：蔡成功的 格特点是泼⽪加赖⽪？侯亮平说：没错，他那二⽪劲儿估计够陆亦可受的！我若回避不出面，别说二十四小时，蔡成功能赖在上二十四天！季昌明有点疑惑：你去就能治得了他？侯亮平自信満満：当然治得了他！从小都是猴子吃包子，对他我手拿把攥！季检把饭菜推到一旁：行，行，那就走吧，甭管回避不回避了…来到省安公厅招待所，下了一上午的秋雨停了，一道彩虹横跨天际。这可是城市罕见的景象，秋雨后竟有彩虹！许多行人驻⾜观望，还有年轻人用机手拍照。虹有些模糊，辨不清七⾊，但红蓝⻩紫还比较醒目， 觉上仍是一座五彩缤纷的天桥，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侯亮平抬头仰望天空，啧啧赞叹：多少年没见这东西了，只在童年的记忆中还留下一点痕迹，有一次我和蔡包子去光明湖摸鱼…季昌明拽了他一把：行了，别小资了，我陪你来是为避嫌，待会儿还有一个重要会议呢！侯亮平恋恋不舍地告别天上彩虹，跟着季检走进招待所门厅。 蔡成功一见侯亮平，啥⽑病也没有了，一骨碌从 上爬起来，⾼呼：哎呀猴子，你可来了！我就知道你得来，咱们谁跟谁？发小啊！侯亮平绷着脸：别孙猴子蔡包子的，我们得公事公办，知道吗？ 蔡成功马上收敛了：是，是，我知道，当然得公事公办！ 侯亮平拿出一只塑料袋，里面装着在检察院食堂买的⾁包子，放到蔡成功面前，让蔡成功吃，道是吃罢饭讯问。蔡成功也不客气，抓起包子就吃。吃着喝着，又叫起了猴子。侯亮平立即训斥、警告蔡成功说：这不是在家里。频视下举报，一句猴子包子，讯问就全完蛋。 吃罢午饭，再次来到小会议室，蔡成功像是变了一个人，面对侯亮平和陆亦可，开始竹筒倒⾖子，稀里哗啦，连奔儿也不打一个—— 据蔡成功说，大风厂的垮台缘于京州城市行银的断贷，这里面起决定作用的人是主管信贷的副行长欧 菁。蔡成功只要款贷就按点给欧菁好处，每次一张行银卡，一次五十万元，行贿四次，正好就是二百万元。时间大都是在每年的二月底或者三月初，再具体的时间就记不太清了。行贿地点前两次在欧菁的办公室，后两次在她家。侯亮平问：欧 菁的家，是不是市委记书李达康同志的家？蔡成功头摇：不是他们市委那个家，是别墅区的家，帝豪园。陆亦可当即不动声⾊地向侯亮平解释，蔡成功讲的帝豪园，是京州很有名的一处⾼档别墅区。侯亮平也没动声⾊，让蔡成功继续往下说。 行银卡用的是蔡成功老妈的名字，张桂兰，每次送卡他都把密码给欧 菁。欧菁可以凭密码从取款机取款，也可以凭密码签张桂兰的名在各大商场消费。蔡成功显然早已对此前的行贿细节烂 于心。蔡成功，既然你每年款贷都按点数行了贿，那为什么欧 菁还会突然对你断贷啊？这不合情理啊！侯亮平一把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蔡成功正了正⾝子，声音陡然洪亮起来。这正是我要说的！侯局长，我推测有人开出了大价码，就是说，欧 菁因为有了比五十万更大的利益，甚至惊人的大利益才会断我的贷！我这推测八九不离十！这个结论令人震惊，但侯亮平仍不动声⾊。说事实，不要推测！ 好，事实是，⾼小琴的山⽔集团以过桥的形式先借给了我们大风五千万元，说定使用六天，⽇息千分之四，大风呢，以公司股权做了质押。六天之后，只要城市行银的款贷发下来了，大风就可以按时归还山⽔集团的五千万过桥款，我们的股权也就全安了。但是，欧 菁突然变卦，说好的八千万款贷不给我了！⾼小琴山⽔集团的这笔⾼利贷，从五千万就变成了六千万、七千万、八千万。半年后，法院 据质押协议，把我们质押的股权判给了⾼小琴的山⽔集团。让我们大风走上了绝路…蔡成功越说越 动，坐不住了，试图站起来，离开频视。侯亮平及时制止：蔡成功，别 动，坐，坐下说！欧菁副行长不批准城市行银给你们放贷，你们还可以找其他行银嘛！比如，工商行银、国中
行银？还有那些股份制行银，能找的行银多得是嘛！蔡成功冷静下来：侯局长，京州行银的情况你可能不清楚，国有大行和股份制行银从来不给我们这种民营企业款贷。这么多年来，能给我们款贷的行银只有京州城市行银和省农村信用社。陆亦可及时  进来：那你怎么不找省农村信用社款贷呢？蔡成功颓丧道：找了，我向省农村信用社申请了六千万，都上过会了，欧菁突然打了个电话，人家就不贷了，说是风险控制部门没通过！侯亮平紧盯蔡成功：你确定欧菁打过这个电话吗？蔡成功说：我确定！她这个电话是打给省农村信用社一把手记书兼理事长刘天河的，不信可以找刘理事长调查…蔡成功又回到了自己刚才的推测，強调说：欧 菁和山⽔集团是故意做局，谋取大风厂的股权！后来的事实证明，⾼小琴就是冲着厂区土地来的。她拿走了股权，就拿走了土地，她早就知道城市规划，因为光明湖改造，大风厂的土地规划已变更为⾼档房地产用地了！侯亮平表面平静，內心却很奋兴。他同意蔡成功的分析，如果是欧 菁和⾼小琴做局，大风厂的股权之谜也就开解了。这是一个重大突破！“九一六”大火案的起因，背后的利益链，山⽔集团的作手法，逐渐浮出⽔面。侯亮平为蔡成功倒了一杯⽔，让他喝口⽔继续说。蔡成功喝了⽔，放下纸杯。侯亮平又询问员工持股的情况和员工部分股权的质押。蔡成功解释说，股权没法分开，款贷又是用于企业生产，是流动资金款贷，当时就全质押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九一六”那天夜里，他去厂里给尤会计送支票，才被不明真相的员工们给打了。有人怀疑他和山⽔集团勾结，故意输送利益，真冤死人了！ 最后，蔡成功说：侯局长、陆处长，现在我有个请求，我向京州市委记书李达康的老婆行贿二百万元，这是犯了严重的行贿罪啊！我请求你们反贪局能留下我，逮捕也行，让我随时配合你们办案。 侯亮平知道，发小这是在寻求庇护，只有检察院以涉嫌行贿的名义拘捕他，才能让他躲开市安公局也就是李达康手下的控制。蔡成功希望他帮忙，在关键时刻拉一把，这或许是他举报欧 菁的真正目的。侯亮平与陆亦可对视一眼。陆亦可摇了头摇，率先表明态度：这恐怕不行，蔡成功，你还涉嫌其他刑事案件。京州市安公局一直在找你“九一六”大火后果很严重，作为主要当事人，你必须把事情说清楚。侯亮平自知陆亦可说得不错，也安  说：省检察院既然接受了举报，就会对你的一切，包括人⾝全安负责到底！京州安公局看守所有驻所检察官，检察官会密切关注举报人的一切情况…依照事先约定，讯问结束，检察院应该把蔡成功移 给市安公局了。侯亮平、陆亦可带蔡成功走出小会议室，一起向电梯口走。这时，侯亮平心里不 一阵酸楚。从小一起厮混，知知底，蔡成功那双眼睛发出的求救信号，他岂能不知？但职责所限，他不能徇私枉法。眼见发小要被送走，去一个他本不愿去，也许还有相当危险的地方，侯亮平岂能无动于衷？这时，电梯口快到了。 蔡成功回过⾝，突然一声叫：猴子，我这条小命就 给你了！侯亮平心里不由一震，驻⾜站住了：你呀，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啊！ 蔡成功泪⽔瞬间涌出：猴子…猴哥，你…你说！ 侯亮平责备说：在京北我家那天，你咋不跟我说点有 据的实话呀？举报这个，举报那个，什么细节也不透露，我还以为你胡说八道给我说书呢！你要是早说了，像今天这样拿出证据，也许就没有后来这么多事了，也许陈海就不会出事被人暗算！你浑不浑呀你？蔡成功也很后悔：猴子，我也不想真得罪人，哪知道会这样啊？李达康就是不放过我呀！这…这是官 民反，得我去拼命啊…电梯门口，几个市局察警已经站在那里等着。陆亦可很机敏，及时扯了扯侯亮平的⾐襟。侯亮平明⽩了，没再和蔡成功说下去。到了楼下大堂，见了赵东来，侯亮平想了想，还是把该说的话说了：赵局长，我说话算数，蔡成功现在 给你们。蔡成功“九一六”之夜头部受过伤，我建议，先送他到医院检查⾝体后再实施留拘。赵东来很  快地说：可以，今夜我们先就近把他安置在光明区分局置留室，明天请你们检察院派人，一起陪同蔡成功到安公医院检查吧。侯亮平仍不放心，又挑明说：赵局长，蔡成功可是重大职务犯罪案件的举报人啊，请你们一定要绝对保证他的人⾝全安，不能让任何危险人物接近他，以免发生意外。我们的驻所检察官也会不定时 查蔡成功的在押情况和健康情况，我不希望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赵东来会意一笑：放心吧，侯局长，这也是我和市局的希望。 终于把“九一六”大火的主要责任人蔡成功捉拿归案，赵东来可以 差了。他来到市委记书办公室，向李达康简明扼要汇报了事情经过。讲到与省检察院的妥协，赵东来注意地看了记书同志一眼，记书同志面无表情，只是默默点燃了一支烟。汇报结束后，李达康并没有让他马上走的意思，幽幽地问了一句：怎么？你见到那位侯局长了？赵东来说：见到了，妥协建议就是侯亮平提出来的。 李达康站在落地窗前思索着，玻璃上映出他忧心忡忡的面孔。 记书同志缓缓回转⾝，又问了句：你对这个人印象如何？ 是个厉害角⾊，不过，还是 讲道理的。赵东来谨慎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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