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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小说网 > 军事小说 > 明天战争 作者:徐贵祥 | 书号:283 时间:2016/9/13 字数:205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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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对于范辰光来说,转改志愿兵两年后的这个舂天是一个充満希望的季节。太 ![]() 钟盛英结束在京北的进修之后,回到88师升任师长,这无疑是范辰光的福音。尽管一个师长和一个志愿兵之间隔着天大的距离,但是范辰光不这么看,因为他曾经是钟盛英手下的“四大金刚”之一,这就在上下之间搭了一条线,尽管这条线很虚很短,细若游丝,然而事在人为,只要把功夫下到,他就可以变成一条通衢大道。 按工资计算,范辰光现在已经享受副连职待遇了,也算是老牌志愿兵了,四个兜穿久了,新鲜 ![]() ![]() 大家都喝多了,刘尹波说这话并没有避着谁,声音很大——他就是这么认为的,他就是这么理解他们——军官们同志愿兵范辰光的关系。刘尹波的话像一条鞭子,狠狠地 ![]() ![]()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凭什么这样自命不凡趾⾼气扬?他们哪一点比我范辰光強?哦,⾝份,他们有⾝份,我没有⾝份。啊⾝份,⾝份啊⾝份,这是一个多么神奇的东西?什么勤务员?什么公仆?勤务员和公仆也是一种⾝份,没听见哪个平头老百姓说自己是民人的勤务员是民人的公仆,民人的勤务员和民人的公仆就是⾝份的代名词。没有⾝份就没有地位,没有地位就没有作用,⾝份是和地位和作用⾎⾁相连的。可是我不服,坚绝不服,永远不服,只要活着,我就不服这口气!我不能再当一个志愿兵了,我当个军官比他们差吗?我什么也不比他们差,就是档案里少了一个文化程度证明书,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个结果从我出生那一天起就决定了。上学的时候我是好生学,可是我上不起了,我从七岁的时候就开始拼命地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能有今天,已经是历经磨难痴心不改了。可是,我还是没有⾝份。⾰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我还得咬紧牙关,我必须成为一名军官,我这样有追求有行动吃苦耐劳忍辱负重的人如果不能成为一名军官,那就是老天爷瞎了眼了。 当然,范辰光也清楚,从志愿兵到一个军官,是一次质的飞跃,这一步可不是随便跨的。然而换一个角度看,有难度就有⾼度,上天把我范辰光放在世界上,放到一个连饭都吃不 ![]() 钟盛英回来当师长,使范辰光看到了理想成为现实的可能 ![]() ![]() ![]() ![]() 冥思苦想,范辰光最后决定还是在新闻报道上下功夫,钟盛英不是彭其乐,彭其乐之所以只当了个团副政委就转业了,就是因为在有些事关荣誉的问题上不敏 ![]() 范辰光决定通过抓典型闪亮登场,他着手分析全团各类人物,军事的,后勤的,政治的,技术的,分析来分析去,就分析出一个灵 ![]() 范辰光做事也是讲章法的,他开始酝酿一个成 ![]() 刘尹波说“典型是抓出来的吗?” 范辰光说“典型不抓怎么出来?” 刘尹波说“典型是自己成长起来的。” 范辰光说“这你就不懂了,典型是自己成长起来的,但是要靠组织发现,更要靠组织引导培养。我看你们五连副连长韩宇戈⾝上就有典型的价值。” 刘尹波奇怪了“韩宇戈怎么啦?” 范辰光说“上次去民人公园挖军民同心湖,韩宇戈亲自拉板车。” 刘尹波说“是啊,老兵退伍,新兵没到,除了看家的,就那几十号人,⼲部都上去了,很正常嘛。” 范辰光说“不一样啊。韩宇戈是谁呀?韩宇戈是特殊人物。一、这个同志原来是后进战士,经过组织上的帮助培养,又经过战斗的洗礼,现在表现不错;二、这个同志是⾼⼲弟子,但是从来没有倚官仗势,踏踏实实,保持了⾰命家庭的优良传统;三、上半年大比武,他拿了个人全能第三,作为一个副连长,难能可贵。” 刘尹波说“这个同志表现是不错,但是表现不错的同志也不是他一个,有什么好抓的?” 范辰光说“表现好的不一定有亮点,抓典型一定要有亮点,亮点就是特点,有了特点就可以作为重点。如果这个重点推出去了,也就有了站立点,也就是说,你们营里的工作就上了台阶,你这个副教导员也就有了闪光点。” 刘尹波怔怔地看着范辰光,像是看一只穿着军装的狼。刘尹波说“嗬,士别三⽇,当刮目相看啊,你老范这几年还真修炼得不简单啊。” 范辰光不在意刘尹波的挖苦,坦然地说“鳖有鳖路,蛇有蛇道,当年我当金刚,也不是花钱买来的。” 刘尹波说“那你说说,这个典型该突出什么特点?” 范辰光 ![]() ![]() ![]() 刘尹波沉 ![]() 刘尹波说“那你去挖掘吧,挖好了,成绩是你的,但是要实事求是,有一说一。要是又腾折什么 ![]() 范辰光说“那是自然,文责自负嘛。” 然后就去找韩宇戈。 二 七月份师里组织战备W-712演练,几个步兵团和地炮、⾼炮、装甲等队部,全都徒步行进。266团的行动方案是作训股长岑立昊制定的,场战分析,敌情社情研究以及开进、联络、宿营、伪装等环节都很周密,尤其是穿越火力封锁区的小分队跳跃式断续跟进、 ![]() W-712演练是在彰原市西一百公里外的天都山区洗剑脉,那里是88师的靶场和野外演练场。演练开始的前两天,266团始终势头很好,队伍齐装満员,车炮井然有序,战术动作有条不紊,验收成绩均在优良以上。 演练中间,钟师长亲自来266团视察,站在266团集结地⻩石峪山坡上,手举望远镜眺望266团的队部,但见铁流滚滚,长蛇盘旋。不远处的767⾼地正在进行反坦克阻击战演练,隔山望去,浓烟滚滚,呐喊和炸爆声不绝于耳,场面甚是壮观。不一会就有战果报来,蓝军进攻装甲队部一个营,遭阻击后撤出场战。经导调部坚定,蓝军坦克被摧毁四辆,完全瘫痪,另有两辆失去战斗力。 钟盛英认真地查看了266团的作战方案,又仔细地浏览了767地区的地形和实地兵力部署、火力配系,很満意,问辛中峄:“这个反坦克阻击战是谁指挥的?” 辛中峄说:“是岑立昊,他在演练中的⾝份是前指参谋长。” 钟盛英沉 ![]() ![]() ![]() 辛中峄说“这次演练,266团主要是他在跳。” 钟盛英点点头说“目前看来,他跳得还算不错。但这个人要狠狠磨,只要他⼲好了,就泼冷⽔,多给他出点难题,不能让他翘尾巴。” 辛中峄说“他现在老实多了。” 钟盛英又看了一会儿演练,临走之前,对辛中峄说“老辛我跟你说,一团之长,如履薄冰,你现在代理团长,那冰更薄,你要好自为之。我当师长了,就不能老是到266团来了,但是不来又不放心。老任不在家,以后能不能回来还很难说…这支队部你得给我带好。演练的任务要完成,但绝对不能出事。你我是一 ![]() 辛中峄说“师长放心,我会恪尽职守。” 钟盛英说“我记得我刚当团长的时候,老团长就跟我说过,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崽子会打洞。266团是金刚团,凡事都不能缩在后面。这话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也只说这一遍,以后不说了。” 辛中峄说“师长的话我理解了。” 钟盛英说“那我就拜托了。” 说完就钻进指挥车走了。 辛中峄目送师长的车曲里拐弯地下山,车头前的天线老是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他当然清楚钟师长临走之前讲那几句话的意思。88师几个团,相互之间较劲很厉害,多少年来266团老是充当前锋团,266团的⼲部也比别的团的⼲部动的快,不服气的情绪还是有的。这次演练是他就任师长之后搞的第一个大动作,作为266团的老团长,他当然希望266团在方方面面都 ![]() ![]() ![]() 辛中峄打电话给跟随一营行动的团政委杨万辉,将钟师长亲临⻩石峪检查266团拉动的情况做了汇报,也汇报了自己的一些想法,但钟盛英临走之前讲的那几句话,就被打了埋伏。当天晚上,召集机关和各营连主官开会,总结前两天的情况,分析下一步可能会遇到的问题,尤其是解剖各个环节容易产生疏漏从而造成事故的隐患,确认万无一失。 散会之后,辛中峄把岑立昊单独留下,就今明两天的行动计划进行了推敲,辛中峄说“任务要完成,但必须是在全安的前提下完成。演练中,军事行动可以有弹 ![]() ![]() 岑立昊说“按照导调部给我们出的情况,我只能做这样的计划,如果说出问题,一是导调部出的情况強人所难,二是说明我们平时训练不扎实。至于构工,不能降低标准,战争没有弹 ![]() 辛中峄已经习惯了岑立昊的不以为然,倒也不怎么理会,但还是不放心,蹙着眉头说“话是这样讲,但要我们行动按实战要求,装备却没有按实战配,就一个舟桥连,架那几段浮桥全团都要过,时间又卡得紧,近两年也没有合练过,这么一下子真刀实 ![]() 岑立昊说“辛副…团长的意思是…要不,也走个过场?” 辛中峄断然说“弄虚作假,罪加一等。” 岑立昊说“那我就没办法了。我觉得老是怕出事也不是个事,军事行动嘛,动车动 ![]() 辛中峄脸一沉,冷峻地看了岑立昊一眼,岑立昊立马噤声。但辛中峄也没有批评岑立昊,只是在作战图上又琢磨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说“如果从战术要求的角度,找到一个理由,让辎重绕道仑掌穿越二号地域,浮桥为步兵分队所用,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岑立昊嘴巴动了动,想提出质疑,但看见辛中峄的表情很严肃,就把话咽下了,也俯首在地图上琢磨。这一带地形岑立昊比较 ![]() ![]() 辛中峄一怔,随即笑了“好小子,⾼,实在地⾼!那就把防空袭这篇文章做好,做得滴⽔不漏。车走车道,人过浮桥,不打折扣,实战需要。” 岑立昊花了半夜时间,把导调部的敌情通报和作业想定仔细推敲,就像 ![]() ![]() 三 作为以兵代⼲的团报道组组长,范辰光当然不会放弃W-712演练这个绝好的机会。他不仅参加了,而且还敏锐地捕捉到了新闻眼。 前段时间,范辰光的“四小金刚”形象塑造工程在艰难中有了进展,军事训练方面的金刚他选择的是五连副连长韩宇戈,思想政治工作方面选择的是八连见习排长⻩阿平,后勤方面是九连司务长朱⽩江,技术方面的是修理所技师张京民。 当初采访韩宇戈的时候,韩宇戈很谦虚,死活不愿意出这个头,范辰光再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这是为了团队建设,为了266团的整体荣誉,甚至还拿出当年老四大金刚的口气,软硬兼施。韩宇戈至今仍能不忘前科,每每想起,无地自容。如今范辰光一片热心热肠,实在难以拒绝,于是便接受了采访,只是有个条件,说个人的进步全靠组织培养,若写文章,要突出266团,不能突出个人。范辰光笑眯眯地答应了,说:“这个你放心,老大哥搞报道多少年了,这点分寸还把握不住?把握不住了还叫四大金刚?” 范辰光妙笔生辉,果然就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从假金刚到真金子》,把当年余海豹、韩宇戈等人违反军纪、假借四大金刚之名胡作非为的经过和韩宇戈洗心⾰面重新做人的经过写得淋漓尽致,当然其中没有忘记那年八一联 ![]() ![]() ![]() ![]() 但是在采访⻩阿平的时候出了一点⿇烦,⻩阿平说,我是军事⼲部,怎么就成了思想政治工作的典型呢? 范辰光倚老卖老地说,你一个排长,还是见习的,谈不上是什么军事⼲部政治⼲部,在排里,后勤⼲部也是你。 ⻩阿平是八十年代第二年才考进军校的,比范辰光⾜⾜少穿了六年军用 ![]() ![]() 对付⻩阿平,范辰光采取的是外围战术,通过八连连长和指导员以及⻩阿平排里的兵了解⻩阿平的情况,写了一篇《知识就是力量——某部生学官⻩阿平运用心理学带兵管兵事迹》。这篇稿子写成之后,同样被 ![]() 至于朱⽩江和张京民,范辰光直接跟他们说明了意图,就是要宣传他们,把他们作为典型树立,这是对团队和个人都有好处的事情,他们都很乐意接受,只是一手材料还有些单薄,有待于继续挖掘。 在这年夏天88师的战备W-712演练中,范辰光一直跟随刘尹波担任副教导员的二营行动。他的重点还是放在韩宇戈的⾝上,因为韩宇戈从落后到先进,而且家庭背景特殊,更有典型意义。 后来的事实证明,范辰光的这步棋还真走对了,因为二营出事了。 四 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进行的。266团顺利地完成了17⽇、18⽇的所有演练科目,到了19⽇,就是比速度了。19⽇下午,辛中峄掌握的情况还很乐观,各团都在对付导调部一系列的敌情通报,完成导调部规定的科目,按照导调部指定的路线向进攻集结地进发,辛中峄算了一下时间,照目前的趋势,266团披荆斩棘,有可能最先抵近垓下。 20⽇凌晨,情况急转直下,先是报情显示,265团已经提前渡过紫砂河,从东南方向直 ![]() 辛中峄这时候才有点紧张,因为266团前锋队部二营在皇岗一带疏散隐蔽,按照岑立昊的方案,一是太散,二是构工耗时太长。岑立昊的方案也不是岑立昊自己想出来的,而是严格执行导调部“车炮⼊土、人员⼊户、⾁眼看不见,卫星测不着”的要求,岑立昊在二营亲自督战检查,凡是不符合要求的,一律重新构筑。 二营营长恰好是当年岑立昊当排长时候的连长孙大竹,岑立昊过去就没把孙大竹放在眼里,总是攻击孙大竹只会扔手榴弹,游击队的⼲活,现在岑立昊是团里的作训股长,是这次W-712演练行动266团的前指参谋长,虽然也只是个正营级⼲部,但地位和作用不一样。岑立昊要求按实战要求,孙大竹不敢说不按,不按就是弄虚作假。但孙大竹清楚,以往演习也好演练也罢表演也算,凡是带个“演”字,像构工这样的大工程,都是虚晃一 ![]() ![]() 皇岗的行动一开始,孙大竹就采取了退缩的姿态,主动下连,⾝体力行,挥动一把铁镐,很快就搞出了一⾝⾎泡。孙大竹把指挥权 ![]() 构工是一项十分艰巨的工程,车炮⼊土谈何容易,挖地两丈还不够深,官兵一视同仁,全都挥镐上阵,连刘尹波都亲自刨坑,一边刨一边骂岑立昊活阎王,还真拿个 ![]() 岑立昊是一 ![]() 范辰光也参加了二营的行动,在人手紧张的时候,他主动参与构工。范辰光有个理论,力气是什么,力气是八王蛋,用一个下一串。范辰光一边⼲活一边帮助连队⼲部做思想工作,倒也乐在其中。 兵们多少年都没有遇到这样较真的事情了,过去搞拉练,也就是比个葫芦画个瓢,象征 ![]() ![]() ![]() 掩体构筑成功了,岑立昊又要求按规定伪装,那可不是扯个伪装网盖点麦秸草就能解决的问题,要做到“卫星测不出”还得向掩体里填土。如此一来,工程量又增加了一倍。 这一科目刚刚结束,又有通报过来,说265团一营在荥⾼店转移受阻,要求266团二营火速增援。 恰在关键时刻,营长孙大竹一头栽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他累虚脫了。 孙大竹一倒下,岑立昊就有点沉不住气了,再一看表,又顿时惊出一⾝冷汗,因为按照预定计划,这个时候二营应该已经在荥⾼店至洗剑的公路上了。于是紧急动员,车拉人拽,连隐蔽行动的准则也顾不上了,一公里的疏散线上,人喊马叫,连岑立昊本人也加⼊到撤出掩体的队伍,一不小心,还差点把脚腕上的钢钉弄折了。 然而为时晚矣。此时二营的官兵已经筋疲力尽,一边挖土,一边都能睡着,睡着了就叫不醒,踢两脚不管用,得踢三五脚才能踢起来一个。刘尹波一边指挥拖车,一边向岑立昊发牢 ![]() 岑立昊反 ![]() 刘尹波说“站着说话不 ![]() 二营正在皇岗声嘶力竭地拖车拽炮的时候,辛中峄的嘴角眼看就起了几个⽔泡,瞪着一双⾎红的眼睛对着电台话筒劈头盖脸地骂娘。 辛中峄现在总算搞明⽩他这两天一直担心什么了。是的,拉动方案是严格按照导调部要求制定的,结合本团实际的情况处置预案也是合情合理的,看起来无懈可击,但要真正一丝不苟地实施,成功的可能 ![]() 岑立昊啊岑立昊,成也是你,败也是你。你这个混账东西这次可是把洋相给我出大了。辛中峄让电台兵把岑立昊找到了,劈头就是一顿怒吼,可是那边岑立昊 ![]() 辛中峄只好让找二营营长孙大竹,但已经找不到孙大竹,孙大竹正在营部临时救护所里灌十滴⽔。教导员刘 ![]() ![]() 辛中峄长叹一声,把话筒扔了。 苦⼲了一个多小时,步兵分队好歹抢出一点时间,最后全营都集中在工程量最大的炮连的掩体里,眼看就要排列战斗队形了,不料意外发生了,一门榴弹炮因撤出太猛,上坡时炮手来不及垫三角木,前面牵引钩还没挂上,炮体就轱轱辘辘往下滑,掩体下方还有三个战士忙着拖炮⾐、收拾镐锹之类,没防着泰山 ![]() 好在坡缓炮慢,也好在正在挂牵引钩的三个兵反应敏捷,当然更好在韩宇戈在关键时刻在关键的部位关键的一抵,榴弹炮总算停止了下滑,被四个人和两个三角木固定住了,但韩宇戈左边脸颊也被火炮瞄准架上的零件划破了,弄得一脸是⾎。 韩宇戈负伤的时候,范辰光正在营部临时卫生所密切关注营长孙大竹的情况,他突发奇想,要是孙大竹突然倒下去不再起来会怎么样?也许,一个新时期的军队焦裕禄就在这里诞生了,那么,一个新时期的军队的优秀的新闻工作者也就应运而生了。但他很快就失望了,因为孙大竹虽然倒下去一会儿,但很快又坐起来了。 就在这时候,传来了韩宇戈舍⾝救人英勇负伤的消息。范辰光怔住了,只怔了片刻,便流出了 ![]() 五 太 ![]() 师首长们坐在洗剑城外的一座小岗峦上,倾听参谋人员报告各团的消息——265团到达指定位置,已经做好进攻出发准备;267团到达指定位置,已经展开战斗队形;地炮团阵地占领完毕;⾼炮团即将就位;装甲团在洗剑北二十公里处集结就绪。 惟独没有266团。 遮 ![]() ![]() 其他的师首长们自然能够听出钟师长的话里几多解嘲,几多无奈。虽然表面上钟师长不动声⾊,但从他不时悄悄地瞟一眼手表的动作上,就能看得出来他的內心受着怎样的煎熬。毕竟,他是266团的老团长啊。 钟盛英说“战争战争,其实打的就是两个东西,一个空间,一个是时间,万变不离其宗,就是个时间和空间的转换,所有的战争艺术其实就是空间和时间的转换艺术。一个团不能在指定的时间到达指定的位置,那就注定是要全军覆没的。” 参谋长罗管中说“据导调人员报告,266团在演练中,标准化程度很⾼,所有程序都是严格按照战术要求进行的,行动就滞缓了。” 钟盛英笑笑说“导领⼲部说话是要负责任的。参谋长你这么大个官儿,可不能空口无凭啊!你说哪个团不是按照实战要求做的?” 罗管中顿时语塞。心照不宣的事,哪能公开地说啊? 岳江南说“266团一向行动神速,辛中峄也不是无能之辈,这次行动迟缓,必然事出有因。钟师长你现在下结论恐怕为时尚早。” 这时候⼲部科长郑少秋来送文件,钟盛英把头一偏说“啊大生学,266团拖延时间,你有什么看法?” 郑少秋怔了一下,在师首长面前,他一个小科长能说什么?但既然师长问了,也得硬着头⽪说两句,郑少秋说“用一分为二的观点看,266团这次未能准时到达集结地,是坏事,但也可能是好事…”但话说了半截,郑少秋又不说了。 钟盛英把脑袋偏向郑少秋:“有何⾼见啊?” 郑少秋沉 ![]() 钟盛英说“我现在关心的不是266团行动缓慢的原因,我关心的是实战。要是真的打仗,我们这盘棋恐怕不好下。” 担任导调部总指挥的副师长郭撷天说,离预定时间还有三十分钟,看来是赶不上了。 钟盛英哈哈一笑,看着郭撷天问道:“贻误战机,该当何罪?” 郭撷天说“那要看什么情况。” 钟盛英脸⾊一变说“贻误战机, ![]() ![]() 这个叫做无名⾼地的指挥所上空,顿时弥漫了一阵沉重的空气。机关⼲部,导调部成员,还有参谋⼲事助理员,全都变得小心翼翼,连电台的声音似乎都降低了许多。没有谁想看266团的笑话,266团作风过硬,训练有素,是众所周知的。虽然来自其他团队的师首长也曾经有对266团老是独领风 ![]() 钟盛英说“266团今天的表现,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个是我在266团当了七年团长,工作没做好,把这个团带坏了,我一走问题就暴露了;二是我在266团当了七年团长,工作做得太好了,把这个团带出依赖 ![]() 罗管中摘下眼镜擦擦,戴上,又摘下,再擦擦,嘿嘿笑着,字斟句酌地说“师长你这个难题⽔平太⾼了,我没法回答。” 岳江南说“钟师长确实是強人所难。罗参谋长你别难受,我来替你回答,钟师长提出的这两种可能都是不成立的。266团今天固然失误,但不能一叶障目。刚才罗参谋长说的266团是按实战要求,我相信,我也相信他们作风扎实优于其他团。具体情况还要具体分析。” 钟盛英摸着下巴,哈哈笑道“本师长今天小气了,还是解不开266团这个结啊。听岳副政委一席话,如沐舂风,心 ![]() ![]() 这里话音刚落,那里机要参谋过来报告:“266团在荥⾼店完成打援任务,已经到达清会典地区待命。代理团长辛中峄将于十分钟后到达师指。” 机要参谋报告完毕,指挥所一片安静。钟盛英站起来,背起手,环顾四周,突然向机要参谋命令道:“回电,让辛中峄返回队部。” 岳江南说“钟师长,既然来了,就见一面吧。” 钟盛英脸⾊铁青,大手一挥说:“不见,我不想听他解释!” 六 范辰光挑灯夜战,一口气写了一篇五千多字的长篇通讯,在原有的《从假金刚到真金子》的基础上,加进了韩宇戈在这次战备W-712演练中舍⾝救人的事迹,进一步淡化了韩宇戈新兵时期的调⽪捣蛋,加強了作为一个基层⼲部带兵管兵 ![]()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韩宇戈同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跃而下, ![]() 时间一秒秒地过去了,沉重的炮体像山一样 ![]() 后果不堪设想。这时候,韩宇戈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坚持坚持再坚持,哪怕倒下,他也要成为一个⾁体的三角木,让滑炮把自己碾成⾁泥,保护战友的生命。为民人利益而死,死得其所,重如泰山… 火炮终于被挡住了,韩宇戈同志的⾝上却流満了献⾎。从危险中清醒过来的三名战士看着韩副连长那⾎迹斑斑的脸庞和安详的笑容,噙着热泪说“这都是为了我们啊,韩副连长,醒醒吧…” 这篇稿子从演练现场写起,回到北兵营之后又改了几遍,然后用复写纸复印了十几份,再然后贴⾜了邮票,十几份邮件就像十几只振翅翱翔的鸿雁,飞向京北,飞向海上,飞向武汉,飞向广州… 稿子最初在区军的报纸上发表,篇幅 ![]() 韩宇戈迅速成了本区军和驻地省市的新闻人物。紧接着电台和电视台也闻风而动,数十家新闻单位出派得力⼲将云集彰原市,直奔266团。 前段时间,266团一直处在灰溜溜的状态。洗剑无名⾼地上钟师长对辛中峄抑扬顿挫地一段调侃,被辛中峄打落门牙 ![]() ![]() ![]() 不管业余评论家的推论是否符合逻辑,但辛中峄在此后前程一直不顺当确是有目共睹的事实,虽然两年后也调了正团职,但没有把266团这样一支前锋队部 ![]() 范辰光的“四小金刚工程”计划刚刚开了个头,就被大巨的成功笼罩了。这段时间他忙得昏天黑地,为了接待各路记者,团里成立了一个以新任副政委刘 ![]() 钟盛英亲自过问典型培养和宣传情况,给了范辰光很大的鼓舞,他甚至把钟盛英回到266团,归功于自己。是啊,不是我老范独具匠心周密策划及时报道,哪有什么典型?弄得不好就是事故。现在不仅事故原因无人问津了,就连在W-712演练中266团未能按时遂行任务的话茬都很少有人提到了,那段灰暗的历史在一颗典型之星产生的大巨的光芒照耀下,也变得有了亮度,而且已经有人在报纸上提到,266团在那次演练中确实是按照实战要求,辛中峄和岑立昊的指挥是无可挑剔的,不是他们落后了,而是别人太超前了,超前得可疑。从这个意义上讲,他范辰光不仅捧出了一颗明星,而且为266团的军事素质和指挥才能提供了新的认识,它甚至会改变钟盛英的看法和有些人的命运,连辛中峄和岑立昊都是他的受恩者。 范辰光盘算,随着韩宇戈的知名度越来越⾼,随着266团正面影响大于负面影响,也随着钟师长的情绪一天天好转,机会就一步一步地成 ![]() 范辰光开始发胖了,在希望的 ![]() 事实正如范辰光判断的那样,当韩宇戈这个典型冉冉升起之后,钟盛英确实对他格外留心了。钟盛英曾经专门把⼲部科长郑少秋叫了过去,咨询现在的⼲部政策,郑少秋说,自从八十年代初军委下达文件之后,⼲部产生一律来源于院校,一直没有松口从士兵中提⼲。 钟盛英问“那志愿兵呢,能不能改转?” 郑少秋回答说“还没见到这方面的精神。” 钟盛英问“要求什么学历?” 郑少秋回答“至少大专,而且必须是军队院校正式院校毕业的。”郑少秋一边解释一边纳闷,这些政策师长都是了解的,今天怎么平⽩无故地复习开了?想必有想法。 果然,钟盛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一步之差步步差,这范辰光也真是点子底,打仗那一年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这小子自作聪明,走后门改档案,也就是个小学改初中,一改就成了弄虚作假,硬是被你们业务部门一锤子敲死。据我所知,这个人其实是上过几天初中的。” 郑少秋说“这件事情我不清楚,那时候我还在坦克团当⼲事呢?我听师长这意思,是不是个冤案啊?” 钟盛英嘿嘿一笑说“就是冤案,平反了也⽩搭,什么叫初中生?初中毕业才叫初中生,这个我懂。现在好,大专以上!他都二十六七了,你现在就是⾼抬贵手让他去考,打死他他也考不上。” 郑少秋说“那是,也不可能让他考了。” 钟盛英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看范辰光这几篇文章,大生学又怎么样?大生学也没这个⽔平。队部是个大学校啊!可惜啊可惜!” 郑少秋后来反复揣摩钟师长的意思,是不是暗示他想办法变通一下,钻个政策的空子,把范辰光提起来。可是想来想去这事不好办,政策卡得死,除非有特长或者特殊贡献,极其个别的战士提⼲,要区军 ![]() ![]() ![]() 范辰光望穿秋⽔地等待着时机,累死累活地做贡献,但仍然看不出人生转折的迹象。他是从刘尹波的嘴里听说钟师长曾经为他动脑筋的,连钟师长都没办法解决的困难,那就是天大的困难了。他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凉了半截又热了半截,毕竟首长心里还是有他,首长没办法,那是真没办法,就冲着首长对他的重视,他还不能破罐子破摔,他还得打起精神⼲下去,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就要坚持到底。 听刘尹波透露那个消息的当天晚上,范辰光在西郊机场转悠了很长时间,不过他这次没有唱《际国歌》,这次他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他要考大学,他要报考函授、刊授、电大,总而言之,只要能搞到学历,考哪里都可以。他不能被挫折 ![]() 奇怪的是,转⼲的希望破灭了,范辰光的体重还是不见下降,可见心理素质确实过硬。 七 W-712演练结束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岑立昊都处在一种茫然的状态之中。关于皇岗构工,他指挥错了吗?没有。那么为什么会同导调部的要求差距那么大呢?他隐隐约约地 ![]() 辛中峄没能按期提升,师侦察科科长升任师副参谋长,师副参谋长调到266团当团长,一下子就把辛中峄的路堵死了。 他觉得他对不起辛中峄,辛中峄对他天⾼地厚,可他却任着 ![]() ![]() ![]() 他想他是太天真了。 当266团最后一个到达集结地域成为事实之后,当天晚上他连饭都不想吃。他和刘尹波坐在野营帐篷外面总结一天的成败得失,刘尹波说“没有什么成败得失,只有一个结论,前功尽弃。别看这个小小的演练,有些人可能会因此改变命运。” 他没有提出疑问,他 ![]() 刘尹波反问:“在皇岗你看见导调部的人了吗?” 岑立昊顿时怔住了,他确实没有看见导调部的人,细细想来,这一路演练下来,只要是难度较大的科目,只要是抢速度和卡精度的行动,导调部的人都不在现场,要么在团指挥所坐镇,要么在后方勤务系统指手画脚,也就是说,这些科目的成绩评定,全是由本团自己上报,再实际上也就是由他说了算。 想到这里,岑立昊明⽩自己是犯了教条主义的错误,简直就是花岗岩脑袋,人家让出一条捷径让你走,可你偏偏去走羊肠小道,你走的是理直气壮啊,你走得是冠冕堂皇啊,可你却把别人 ![]() 刘尹波说“假如我处在你的位置上,我会呆在前指舒舒服服地喝绿⾖汤,这里的实际指挥员是孙大竹。知道孙大竹为什么会中暑吗?” 岑立昊又是一愣“我 ![]() 刘尹波意味深长地一笑说“他一个营长,就那么放心地把队部 ![]() 岑立昊说“是有点他妈的不对劲。” 刘尹波说“我们当然要坚持规则,尤其是战争规则,但规则有几种,书面规则是一种,譬如演练标准;还有一种是口头规则,能把书面规则细化,也能把它转化,而转化就是通过细化实现的,转化的过程就能体现出指挥艺术和做人做官的艺术。” 岑立昊说“听不懂,太深奥了。” 刘尹波不理会岑立昊的讽刺,继续说“第三种就是行为规则,规则是由人制定的,也是由人掌握的。譬如说构工,如果我们能够从敌情通报中找到一条理由,即便是构筑简易掩体,也是战斗需要,是符合逻辑的。” 岑立昊狠狠地盯着刘尹波“你狗⽇的倒是很懂变通术,可你为什么不早说?” 刘尹波说“我为什么要早说?你拿出一副真打实战的架势,甚至连兵权都抢了去,运动员是你,记分员是你,裁判还是你,我还以为你是孙膑再世诸葛亮还 ![]() ![]() 岑立昊怔了半晌,终于骂道“我⽇他娘,谁都比老子明⽩。不过,你也别看老子的笑话。我还是那句话,我坚持按实战标准检验队部战斗力,没错,没错,还是没错。” 话是说得气壮如牛,但是独处的时候,他还是 ![]() 八 夏天的西郊机场,⽩天是266团的训练场,到了⻩昏,就是266团军官的散步场所。有家眷的带着老婆孩子,光 ![]() ![]() ![]()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那一年,他从103医院出院后,他们也曾经在这里散步,相依相偎,呢喃轻语。他们往往向西走得很远,走到没有人去的地方,坐在草地上,眺望西方天穹的一片金红⾊的火烧云,浏览火烧云下的村庄,工厂的烟囱,和树林穿 ![]() 一晃几年过去了,天还是那片天,云还是那片云。而此刻的岑立昊,心中却是一片伤 ![]() 在 ![]() ![]() ![]() 后来他一直庆幸,在同苏宁波分手的那天,在省区军招待所那个充満 ![]() ![]() ![]() ![]() ![]() ![]() ![]() 然后,他就离开了。 直到上了火车,直到火车缓缓速加,直到再也看不见苏宁波挥动的手臂,两行热泪才如瀑布一般滚滚而下。一路上,岑立昊的心里反反复复就是那几个问题: 你和她同甘共苦过吗? 没有。 你和她相依为命过吗? 没有。 你能使他幸福吗? 不知道。 那么,你有什么理由否定她的选择呢?怜悯和同情绝不是 ![]() 是,既然 ![]() 他没有那样做。从她出现,到她消失,他的军装始终都是严整的,一颗纽扣也没有松动。 下了火车, ![]() ![]() ![]() ![]() ![]() 但痛苦是难免的,回到彰原市,孤灯长夜,顾影自怜,借酒浇愁愁更愁,一瓶⽩酒被他喝了大半,鼓舞着他怂恿着他第二天一大早就弄了个处分。 那一年冬天直到夏天,岑立昊是孤独的,但他不想尽快结束这孤独,他要充分地品尝和享受这份孤独。他甚至想,让 ![]() ![]() ![]() ![]() 孤独的岑立昊常常在傍晚或者清晨来到西郊机场的西边,徘徊并回忆。回忆是一剂良药,它至少能抚 ![]() 对于这片小型草原,岑立昊的记忆太深了。当年,绿⾊的车队把他们那批新兵从兵站接过来之后,就是从这里编队进⼊营房的,那是一个寒风刺骨的冬⽇,从汽车上下来,岑立昊打了一个寒噤,举目望去,天苍苍地茫茫,漫天都是飞雪,他的脑子里立刻就被一种苍凉和悲怆的 ![]() ![]() ![]() ![]() ![]() ![]()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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