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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二刻拍案惊奇 作者:凌濛初 | 书号:10232 时间:2017/3/27 字数:1019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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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姊魂游完宿愿 小姨病起续前缘 诗曰: 生死由来一样情,⾖萁燃⾖并 ![]() 存亡姊妹能相念,可笑阋墙亲弟兄。 话说唐宪宗元和年间,有个传御李十一郞,名行修。 ![]() ![]() ![]() 一⽇,行修在族人处赴婚礼喜筵,就在这家歇宿。晚问忽他一梦,梦见自⾝再娶夫人。灯下把新人认看,不是别人,正是王夫人的幼妹。猛然惊觉,心里甚是不快活。巴到天明,连忙归家。进得门来,只见王夫人清早已起⾝了,闷坐着,将手频频拭泪。行修问着不答。行修便间家人道:“夫人为何如此?”家人辈齐道:“今早当厨老奴在厨下自说,五更头做一梦,梦见相公再娶王家小娘子。夫人知道了,恐怕自⾝有甚山⾼⽔低,所以悲哭了一早起了。”行修听罢,⽑骨耸然,惊出一⾝冷汗,想道“如何与我所梦正合?”他两个是恩 ![]() ![]() 只见隔不多几⽇,夫人生出病来。累医不效,两月而亡。行修哭得死而复苏。书报岳⽗王公,王公举家悲恸。因不忍断了行修亲谊,回书还答,便有把幼女续婚之意。行修伤悼正极,不忍说起这事,坚意回绝了岳⽗。 于时有个卫秘书卫随,最能广识天下奇人。见李行修如此思念夫人,突然对他说道:“侍御怀想亡夫人如此深重,莫不要见他么?”行修道:“一死永别,如何能勾再见?”秘书道:“侍御若要见亡夫人,何不去问稠桑王老?”行修道:“王老是何人?”秘书道:“不必说破。侍御只牢牢记着稠桑王老四字,少不得有相会之处。”一行修见说得作怪,切切记之于心。 过了两三年,王公幼女越长成了。王公思念亡女,要与行修续亲。屡次着人来说。行修不忍背了亡夫人,只是不从。 此后,除授东台御史。奉诏出关,行次稠桑驿。驿馆中先有敕使住下了,只得讨个宮房歇宿。那店名就叫做稠桑店。行修听得稠桑二字触着,便自上心,想道:“莫不甚么王老正在此处?”正要跟寻问,只听得街上人 ![]() ![]() ![]() 店主人见行修是个出差御史,不敢稽延,拔开⼊丛,走进去扯住他道:“店中有个李御史李十一郞奉请。”众人见说是官府请,放开围,让他出来,一哄多散了。到店相见。行修见是个老人,不要他行礼。就把想念亡 ![]() 老人前走,叫行修打发开了左右,引了他,一路走⼊一个土山中。又升一个数丈的⾼坡,坡侧隐隐见有个丛林。老人便住在路傍,对行修道:“十一郞可走去林下⾼声呼妙子,必有人应。应了,便说道:传语九娘子,今夜暂借妙子同看亡 ![]() 少顷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走出来道:“九娘子差我随十一郞去。”说罢,便折竹二枝,自跨了一枝,一枝与行修跨。跨上,便同马一般快。行勾三四十里,忽到一处,城阙壮丽。前经一大官,宮前有门。女子道:“但循西廊直北,从南第二宮,乃是贤夫人所居。”行修依言,趋至其处。果见十数年前一个死过的丫头,出来拜 ![]() ![]() 到了旧处,只见老人头枕一块石头,眠着正睡。听得脚步响,晓得是行修到了,走起来问道:“可如意么?”行修道:“幸已相会。”老人道:“须谢九娘子遣人相送。”行修依言,送妙子到林间,⾼声称谢。回来问老人道:“此是何等人?”老人道:“此原上有灵应九子⺟祠耳。” 老人复引行修到了店中,只见壁上灯盏荧荧,槽中马啖刍如故,仆夫等个个 ![]() ![]() 旧女婿为新女婿,大姨夫做小姨夫。 古来只有娥皇、女英,姊妹两个,一同嫁了舜帝。其他姊妹亡故,不忍断亲,续上小姨,乃是世间常事;从来没有个亡故的姊姊,怀此心愿,在地下撮合完成好事的。今⽇小子先说此一段异事,见得人生只有这个情字至死不泯的。只为这王夫人⾝子虽死,心中近念着亲夫恩 ![]() ![]() ![]() ![]() 还魂从古有,借体亦其常。 谁摄生人魄,先将宿愿偿! 这本话文,乃是元朝大德年间,扬州有个富人,姓吴,曾做防御使之职,人都叫他做吴防御。住居舂风楼侧,生有二女。一个叫名兴娘,一个叫名庆娘。庆娘小兴娘两岁,多在襁褓之中。邻居有个崔使君,与防御往来甚厚。崔家有子,名曰兴哥,与兴娘同年所生。崔公即求聘兴娘为子妇,防御欣然相许。崔公以金凤钗一只为聘礼。定盟之后,崔公合家多到远方为官去了。一去一十五年,竟无消息回来。 此时兴娘已十九岁,⺟亲见他年纪大了,对防御道:“崔家兴哥一去十五年,不通音耗。今兴娘年已长成,岂可执守前说,错过他青舂?”防御道:“一言已定,千金不移。吾已许吾故人了,岂可因他无耗,使 ![]() 兴娘肚里,一心专盼崔生来到,再没有二三的意思。虽是亏得防御有正经,却看见⺟亲说起 ![]() ![]() ![]() 殡过两个月,崔生忽然来到。防御 ![]() ![]() ![]() 纸带飘摇,冥童绰约。飘摇纸带,尽写着梵字金言,绰约冥童,对捧着银盆绣帨。一缕炉烟常袅,双台灯火微荧。影神图画个绝⾊的佳人,⽩木牌写着新亡的长女。 崔生看见了灵座,拜将下去。防御抱着桌子大声道:“兴娘吾儿,你的丈夫来了。你灵魂不远,知道也未?”说罢,放声大哭。合家见防御说得伤心,一齐号哭起来,直哭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连崔生也不知陪下了多少眼泪。哭罢,焚了些楮钱。就引崔生在灵位前拜见了妈妈。妈妈冗自哽哽咽咽的,还了个半礼。 防御同崔生出到堂前来,对他道:“郞君⽗⺟既没,道途又远,今既来此,可便在吾家住宿。不要论到亲情,只是故人之子,即同吾子。勿以兴娘没故,自同外人。”即令人替崔生搬将行李来,收拾门侧一个小书房,与他住下了。朝夕看待,十分亲热。 将及半月,正值清明节届。防御念兴娘新亡,合家到他冢上,挂钱祭扫。此时兴娘之妹庆娘,已是十七岁,一同妈妈拾了轿,到姊姊坟上去了。只留崔生一个在家中看守。大凡好人家女眷,出外稀少,到得时节头边,看见舂光明媚,巴不得寻个事由,来外边散心耍子。今⽇虽是到兴娘新坟上,心中怀着凄惨的;却是荒郊野外,桃红柳绿,正是女眷们游耍去处。盘桓了一⽇,直到天⾊昏黑,方才到家。 崔生步出门外等候,望见女轿二乘来了,定在门左 ![]() ![]() 回到书房,把钗子放好在书箱中了。明烛独坐,思念婚事不成,只⾝孤苦,寄迹人门,虽然相待如子婿一般,终非久计,不知如何是个结果!闷上心来,叹了几声。上了 ![]() ![]() 崔生大惊,吓得倒退了两步。那女子笑容可拥,低声对生道:“郞君不认得妾耶?妾即兴娘之妹庆娘也。适才进门时,坠钗轿下,故此乘夜来寻。郞君曾拾得否?”崔生见说是小姨,获恭敬敬答应道:“适才娘子乘轿在后,果然落钗在地。小生当时拾得,即 ![]() 女子出纤手来取钗, ![]() ![]() ![]() 崔生见他言词媚娇,美 ![]() ![]() ![]() ![]() ![]() ![]() 羝羊触藩,进退两难。只得陪着笑对女子道:“娘子休要声⾼。既承娘子美意,小生但凭娘子做主便了。” 女子见他依从,回嗔作喜道:“元来郞君恁地胆小的。”崔生闭上了门,两个解⾐就寝。有《西江月》为证: 旅馆羁⾝孤客,深闺皓齿韶容。合 ![]() 两人雨云已毕,真是千思万 ![]() ![]() 崔生虽然得了些甜头,心中只是怀着个鬼胎。战兢兢的,只怕有人晓得。幸得女子来踪去迹,甚是秘密,又且⾝子轻捷,朗隐而⼊,暮隐而出,只在门侧书房,私自往来快乐,并无一个人知觉。 将及一月有余,忽然一晚对崔生道:“妾处深闺,郞处外馆。今⽇之事,幸而无人知觉;诚恐好事多磨,佳期易阻,一旦声迹彰露,亲庭罪责,将妾拘系于內,郞赶逐于外。在妾便自甘心,却累了郞之清德,妾罪大矣。须与郞从长商议一个计策便好。”崔生道:“前⽇所以不敢轻从娘子,专为此也。不然,人非草木,小生岂是无情之物?而今事已到此,还是怎的好?”女子道:“依妾愚见,莫若趁着人未及知觉,先自双双逃去,在他乡外县居住了,深自敛蔵。方可优游偕老,不致分离。你心下如何?”崔生道:“此言固然有理,但我目下零丁孤苦,素少亲知,虽要逃亡,还是向那边去好?”想了又想,猛然省起来道:“曾记得⽗亲在⽇,常说有个旧仆金荣,乃是信义的人,见居镇江吕城,以耕种为业,家道从容。今我与你两个前去投他,他有旧主情分,必不拒我。况且一条⽔路,直到他家,极是容易。”女子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今夜就走罢。” 商量已定,起个五更,收拾停当了。那个书房即在门侧,开了甚便。出了门,就是⽔口。崔生走到船帮里,叫了一只小划子船,到门首下了女子。随即开船,径到瓜洲,打发了船。又在瓜洲另讨了一个长路船,渡了江,进了润州,奔丹 ![]() 崔生问着了,心下喜 ![]() ![]() ![]() ![]() 哭罢,问道:“小主人今⽇何故至此?”崔生道:“我⽗亲在⽇,曾聘定吴防御家小娘子兴娘,…”保正不等说完,就接口道:“正是。这事老仆晓得的。而今想已完亲事了么?”崔生道:“不想吴家兴娘,为盼望吾家音信不至,得了病症。我到得吴家,死已两月。吴防御不志前盟,款留在家。喜得他家小姨庆娘,为亲惜顾盼,私下成了夫妇。恐怕发觉,要个安⾝之所;我没处投奔。想着⽗亲在时,曾说你是忠义之人,住在吕城,故此带了庆娘,一同来此。你既不忘旧主,一力周全则个。”金保正听说罢,道:“这个何难?老仆自当与小主人分忧。”便进去唤嬷嬷出来,拜见小主人。又叫他带了丫头,到船边接了小主人娘子起来。老夫 ![]() ![]() 将及一年,女子对崔生道:“我和你住在此处,虽然安稳,却是⽗⺟生⾝之恩,竟与他永绝了,毕竟不是个收场。心里也觉过不去。”崔生道:“事己如此,说不得了。难道还好去相见得?”女子道:“起初一时间做的事,万一败露,⽗⺟必然见责,你我离合,尚未可知。思量永久完聚,除了一逃,再无别着。今光 ![]() ![]() ![]() ![]() 两人计议已定,就央金荣讨了一只船,作别了金荣,一路行去。渡了江,进瓜洲,前到扬州地方。看看将近防御家,女子对崔生道:“且把船歇在此处,末要竟到门口,我还有话和你计较。” 崔生叫船家住好了船,问女子道:“还有甚么说话?”女子道:“你我逃窜一年,今⽇突然双双往见,幸得容恕,千好万好了。万一怒发,不好收场。不如你先去见见,看着喜怒,说个明⽩。大约没有变卦了,然后等他来接我上去,岂不婉转些?我也觉得有颜采。我只在此等你消息就是。”崔生道:“娘子见得不差。我先去见便了。”跳上了岸,正待举步,女子又把手招他转来道:“还有一说。女子随人私奔,原非美事。万一家中忌讳,故意不认帐起来的事,也是有的。须要防他。”伸手去头上拔那只金凤钗下来,与他带去道:“倘若言语支吾,将此钗与他们一看,便推故不得了。”崔生道:“娘子恁地精细!”接将钗来,袋在袖里了。望着防御家里来。 到得堂中,传进去。防御听知崔生来了,大喜出见。不等崔生开口,一路说出来道:“向⽇看待不周,致郞君住不安稳。老夫有罪。幸看先君之面,勿责老夫。”崔生拜伏在地,不敢仰视,又不好直说,口里只称:“小婿罪该万死。”叩头不止。防御倒惊骇起来道:“郞君有何罪过?口出此言!快快说个明⽩,免老夫心里疑惑。”崔生道:“是必岳⽗⾼拾贵手,恕着小婿,小婿才敢出口。”防御说道:“有话但说。通家子侄,有何嫌疑?” 崔生见他光景是喜 ![]() ![]() ![]() ![]() ![]() ![]() ![]() ![]() 家值走到船边,向船內一望,舱中悄然,不见一人。问着船家,船家正低着头艄上吃饭。家僮道:“你舱里的人那里去了?”船家道:“有个秀才官人,上岸去了。留个小娘子在舱中。适才看见也上去了。”家僮走来,回复家主道:“船中不见有甚么人。问船家说,有个小娘子上了岸了。却是不见。” 防御见无影响,不觉怒形于⾊道:“郞君少年,当诚实些。何乃造此妖妄,诬玷人家闺女,是何道理!”崔生见他发出话来,也着了急,急忙袖中摸出这只金凤钗来,进上防御道:“此即令 ![]() ![]() 却说庆娘果然一向病在 ![]() ![]() ![]() 合家听说,个个惊骇。看他⾝体面庞,是庆娘的;声音举止,却是兴娘。都晓得是亡魂归来,附体说话了。防御正⾊责他道:“你既已死了,如何又在人世,妄作胡为, ![]() ![]() ![]() ![]() 走到崔生面前,执了崔生的手,哽哽咽咽哭起来道:“我与你恩 ![]() ![]() 防御就拣个⻩道吉⽇,将庆娘与崔生合了婚。花烛之夜,崔生见过庆娘惯的,且是 ![]() 一个闺中弱质,与新郞未经半晌 ![]() 却说崔生与庆限定情之夕,只见庆娘含苞未破,元红尚在,仍是处子之⾝。崔生俏地问他道:“你令姊借你的⾝体,陪伴了我一年,如何你⾝子还是好好的?”庆娘怫然不悦道:“你自撞见了姊姊鬼魂,做作出来的,⼲我甚事?说到我⾝上来!”崔生道:“若非令姊多情,今⽇如何能勾与你成亲?此恩不可忘了。”庆娘道:“这个也说得是。万一他不明不⽩,不来周全此事,惜我的名头,出了我偌多时丑,我如何做得人成?只你心里到底认是我随你逃走了的,岂不羞死人!今幸得他有灵,完成你我的事,也是他十分情分了。” 次⽇,崔生 ![]() 蘸事已毕,崔生梦中见一个女子来到,崔生却不认得。女子道:“妾乃兴娘也。前⽇是假妹子之形,故郞君不曾相识。却是妾一点灵 ![]() ![]() ![]() ![]() ![]() ![]() 此后,崔生与庆娘年年到他坟上拜扫。后来崔生出仕,讨了前 ![]() 大姊精灵,小姨⾝体。 到得圆成,无此无彼。 wWw.bAnIANxS.c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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